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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扦担

2022-01-0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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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根扦担两头尖,拿来插在大路边;插在路边挑稻草,扦担插起好上肩。"
     家乡的扦担其实是一种挑柴挑稻草的工具,只是十分简陋,大多是用山上茶杯粗细的杉树剥去表皮,两头削尖以利扦插进捆扎得严实的柴或稻草中。杉树材质松泡,晒干后很轻松便于扛拿。也有用竹杆削尖两头就行的。父亲的那根扦担快有两米长,两头尖尖被柴火和稻草吻得光滑亮人,中间一截翻滚在父亲的肩膀上吸足了汗水,显出古铜色的金黄,在夜里能照出月色星光。
     每个晴天的下午,父亲从村小学放学后就左手拿了扦担右手握住一把三斤重的柴刀进山去。我跟在后面,细步慢游。父亲边走路边用柴刀去敲扦担,击打出"梆!梆.“的声响,一高起一低哑,一嘹亮一沉闷,有时候还会唱"手里拿把柴刀,上山砍柴啰!"敲得山雀一串串"扑拉拉"翻飞,敲得画眉"叽叽喳喳"也随声附和,敲的野菊花、星子草一起一伏陶醉其中。上山辛苦的劳动却被父亲演绎成一种享受。父亲用他长长的扦担扦插到一把把柴火中,然后将柴立起来比人头高,父亲会将两把柴的顶端用葛藤扎拢来,变成一个三角形,下面就宽敞些便于走路。每走一步,那柴火很听话的样子随着父亲的脚步在扦担两头一颤一悠,好开心。柴火的快乐倒让我生出嫉妒来,原来的我和弟弟常常坐在箩筐或者粪箕里,在晃悠的扦担上看群山漂移听虫鸟鸣叫。
     父亲的扦担救过他的命。那个收获的秋天,我们不但收割沃田里沉甸甸的稻谷、收获土地里胖娃娃似的红薯以及磨盘似的南瓜,我们还收获满山遍野的板栗、毛栗,以及串挂在藤上招摇的牛茄瓜。因为牛茄瓜的形状极似茄子或牛角,也像我们后来才吃到的香蕉。秋天一到,它就成熟了在风中跳着舞蹈 ,尽情张扬它的个性。那天,我们父子砍好柴后,时间尚早,父亲说:“小子,今天摘几个牛茄瓜给你尝尝鲜。”一听说有好吃的,口里的唾液不争气地漫过来。只见父亲指着远方一串茄子一样的东西。只是要想摘到那牛茄瓜,需爬上一个高坎。父亲后来是这样叙述的:我刚用扦担撑着爬上高坎,就看到坎上是一块平地,平地上正潜伏着一条饭碗粗的毒蛇,头部昂起来扁扁的,它双目怒视着我,嘴里的蛇信子在急躁地伸缩,一副时刻准备进攻的架势。我从未见过如此粗壮的毒蛇,当时就吓懵了,有点六神无主。就在懵懂的那一瞬间,毒蛇向我发出致命一咬。我也是条件反射,挥起扦担就是一扫。是这根扦担救了我的命。原来,那蛇也在吃牛茄瓜,它要保卫自己的劳动成果。
     父亲的扦担给过我别样的享受。记不清有多少次的冬天,我们上山砍柴时需要过涧沟,小的涧沟我可以冲几步跳过去,有些可以任由着父亲抱着跨过去,还有些沟涧我只能凭借着父亲递给我的扦担才能过去的。我会将扦担试探着在涧里扎牢,然后双手紧握着它在涧这边用力一蹲,那根扦担像一个活动的木桩承担我整个身体,实现了从此岸到彼岸的输送。在我腾空的瞬间,我感觉自己像一只鸟儿实现了飞越,真心希望时间能够停止不动,让我尽情享受飞翱的快感。
    父亲的扦担不尽担柴还挑草。开春后,队里需要若干的青草和嫩叶,喂牛或踩踏在田里做绿肥。杀一百斤鲜草能抵十分工值。每年收割后的稻草在田里排成一队队的草帽子,晒干了还得挑回去喂冬牛丶垫猪栏。无论割新草还是挑干稻草,父亲总会扎两捆山一样的草用扦担扦起来,然后弯下腰低头穿过扦担,让扦担稳稳地搭在肩膀上,父亲一手紧握扦担一手用力地撑着漆盖,用力一吼"嗨一一!“,那两座山就在父亲的肩上移动了,扦担颤颤巍巍的一起一伏着,偶尔还会哼起"吱吱嘎嘎"的无名小曲。那时,我有弟妹四人,一家的生活重担如柴如草压在了父亲母亲的肩上。
     后来,父亲老了,扦担也退休了,它完成了历史使命地静立在墙角,只是偶尔父亲与它对视时,父亲的眼睛里会焕发出一种柔光。后来的后来,父亲过世了,在几次搬家的过程中,父亲的那根扦担也丢失在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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