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乖的文运
2022-01-0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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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乖上世纪六十年代不幸迷上了文学,那时候他在上大学,他的专业与文学本来没关系,但他羡慕作家这个称号,并且一心想转行成为一名光荣的作家。当然那时候作家吃香。
大学期间,他坚持向所在省的省刊投稿,这个刊物当时在全国名气不小,发行量很大,但投出去的稿子泥牛沉海。大学毕业,他的作家梦并没有改变。某次,他读省刊,蓦然发觉上面有篇小说有些眼熟,仔细一读,原来是自己早年投给此刊的稿子,但署名并不是自己。
对于张乖,这是天大的事情,他辗转周折,终于打听到原来自己的稿子被这家编辑偷去了。给杂志主编写检举信,没有回音,不惜亲自去见主编。
主编是位戴眼镜的瘦高个子,眼镜背后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冷嗖嗖的,让人手足无措。主编听了他的检举,叫来一个同样戴眼镜的瘦高个儿,该杂志社的编辑,文章的署名就是他。
听了主编的质问,编辑很快找出自己的手抄稿。那时候投稿都是手写稿,有的作者由于字迹潦草,编辑不得不誊抄一遍,而张乖的初稿找不见了,没有证据,只好认倒霉。
临了,主编送他几句话:你阅历浅,书本是靠不住的,要想成为作家,必须多向生活学习,尤其写农村题材的小说,不扎根农村体验农民的苦与甜,哪能写出感人的作品来?
归来的张乖不但不气恼,甚至有些兴奋,文章虽然被人偷了,但归根揭底是自己写的,说明自己的小说已达到省级水平了,偷就偷吧,无非一个短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水平,就不怕写出来的小说以后没地方发表,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投稿时谨慎点好了。
信心百倍的张乖听了主编的话,毅然决然扔掉铁饭碗,回到老家扎根农村当了农民。他的非凡举动气得父母吐血。亲戚朋友都说:“张乖这娃的书念到鼻子里了,脑子受治了,憨了。”
如此憨憨,谁家肯将闺女嫁与他受恓惶?张乖只好打光棍。
打了光棍的张乖,将文学当爱人,对自己的抉择并不反悔,在常人眼里,他越来越日蔫,一个彻彻底底的精神病。
张乖对着小说《唐吉诃德》说:自己对文学的态度就跟唐吉诃德对待骑士小说一样,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要做文学的老唐。
没有老婆无所谓,靠年迈的爹娘养活也无所谓。张乖心无旁鹜,践行主编的话,扎根农村,深入生活。
张乖想,短篇小说容易被偷,那就写中篇,文贼胆再大,总不之于连中篇也敢偷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往国家级杂志冲刺。
若干年后的某一天,他的文字果真登上了国内顶尖纯文学刊物,然而,令人不解的是署名又跟自己无关。命运之神再一次给他开了玩笑。这一次,他没有去找该杂志主编,文章既然已发,不管作者是谁,有一个事实存在:张乖的水平已经达到国家级!这样一想,居然很开心。
不胜酒力的他软泥一样瘫醉在小县城的饭馆里。外面的雨下呀下的,没完没了。
好了,既然写小说命该被偷,改写电影剧本!
爹爹看着被文学日弄的不像人样的儿子,临终时说了一段令张乖惊讶的哲理话:“乖儿呀,当官的讲官运,经商的讲商运,搞文学的讲文运,你天生就没有搞文学的运气,别瞎折腾了,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吧……”爹爹见他不松口,“唏——”地长叹一声,到底没有瞑目。
那时候张乖的娘早已朽成一把骨头。埋掉爹爹的张乖,只剩下歪歪倒倒的两间破房子。
失去双亲的张乖义无反顾,破釜沉舟,他要集中毕生精力做最后一搏,以实现自己的“作家梦”。
张乖虽历经磨难,但不改初心,除了相信孟老先生《孟子•告子下》里的那段励志名言外,还有“天道酬勤”和自信的支撑。
后来,他果真写成了一个歌颂农村“大跃进”的剧本。剧本投出去后,很快刊发了出来。
不久,收到一封来自西安电影制片厂的来信。信上说,他们读了张乖先生的大作,非常喜欢,经决策层研究,决定采用他的剧本拍一部同题电影。
随后,西安电影制作方拿着草拟合同来到他家,他们被张乖贫困的生活所震惊和感动,又在原有稿酬的基础上加了一些酬金。
张乖颤抖的手捏着如椽之笔庄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草拟合同注明:正式合同电影开拍之日签定生效,时间大约半年。厂方代表解释说,拍电影有个筹备期,筹备结束正式开拍。
他喜极而醉,对着爹娘的遗像咚咚咚磕破了纷乱的脑袋。
三个月后,“四人帮”跨台,“大跃进”被彻底否定,剧本变成了废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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