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芬芳
2022-01-0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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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芬芳
◎王 立
◎王 立
一
记忆之中，我生平读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居然是东方文学大师泰戈尔的名作《沉船》。那还是在我十来岁的时候，父亲已在村子里的小学教书了。一个冬天的午后，在父亲的案头，我发现了这本书。这是一本破烂不堪的书，所有纸张全已发黄卷角，而且没有封面，只有那张残存的扉页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个书名《沉船》。这部小说的故事情节我早已淡忘了，但是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得最初阅读这本书的情景：在冬日夕阳的映照下，一个孤独的少年埋身在屋檐下的柴草堆里，入迷地捧读着这本书。尽管，彼时初识汉字的我阅读这样的小说，是连一知半解也谈不上的，然而，我全身心地沉浸在一种超越于尘世的美丽与温馨中，而冬天已不再凄凉与忧伤。
尽管从此之后，我无缘再读《沉船》，但是我却从中得到了真正的启蒙。少年的我，从《沉船》这本书中感觉到，文学世界无比神秘、无比美妙，充满了不可抗拒的诱惑。这种诱惑至今还没有消失，一直以来强烈地影响了我的思想、我的情感，改变了我消极的人生观、自卑的生活意识。
自从读了《沉船》以后，我对于书籍变得如饥似渴起来。我的小叔是个泥瓦匠，却是个“书迷”，常常捧了本砖头般厚的书，读得如痴似醉。那时我已失学在家，每当小叔白天外出做工时，我就溜进他的寝室，“偷”出他正在读的书，躲到自己的房里，有滋有味地读起来，每每读得那么神采飞扬、那么不可自拔。到了傍晚时分，我就赶紧把书送回去，因为小叔就要收工回家了。翌日又复如此。就这样，我从小叔那儿读到了许许多多的书，如《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还有《红岩》《渔江怒潮》等小说。现在回想那段日子，真是一种极其幸运的机遇。
在我少年时代的乡村，除了上学读书的课本，真正的文学书籍极少，收音机或广播电台有“小说连播”的定时节目，每当到点的时候，我就静坐倾听，每次约半小时，沉迷在小说的情节里、人物的对话中，仿佛自己就是小说中的一员，充满了喜怒哀乐。
就是从那时起，我对文学充满了向往与热爱，并且一直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二
读书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这种享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读书时特别喜欢让自己随意地斜依床头，并让轻音乐轻轻流泻，这时候读书真是舒适极了。而在春雨潇潇或者秋雨蒙蒙的时节，我就让窗外的风雨声陪伴着我，在那种既诗意又古典的意境中，细细体味读书的乐趣。读书人讲究阅读的氛围与环境，坐拥书城久了，就去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读书，其乐趣便横生、味道便奇异了。所以在许多风景名胜之地，往往能看到古人读书的遗迹。当然囿于条件，我对于读书，向来是随遇而安。无论是旅途颠簸，还是家居嘈杂，只要一捧上书，我即能沉浸其中，全神贯注。读书还有安神定魄的功效，在失眠的午夜，打开床头灯，读上诗文数则或短篇小说一二，扰人心绪的烦恼就渐渐远去了，然后无影无踪，在这个时候熄灯睡觉，便可舒适地睡到大天亮。
明朝学人李乐说过一句话：
读书随处净土，闭门即是深山。
我想这就是说出了读书的道理：读书能使人充实而宁静，宁静以致远。只要葆有赤诚的读书之心，烦恼即平静，喧哗即安谧，平淡即璀璨。
读书人一旦读上一本好书，恰如“他乡遇故知”一般，其情投意合、欢娱舒畅之心，几乎不可名状。曾记得，青春年少的我化了三元四角五分钱，从一个小学老师那儿转让到了一套《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一年版），当这一套散发出油墨清香的古典名著被我捧回宿舍时，顿时觉得简陋的寒舍一下子变得富丽堂皇。这样的惊喜，在不经意间，我总是与之不期而遇。所以，面对日益上涨的书价，我宁愿节衣缩食，囊中羞涩，也会毫不犹豫地买回一本又一本、一套又一套的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这是古人痴言，也是一种美丽梦想。言外之意就是读书真好，做一个“书痴”真幸福。
三
读书真的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会让我不断邂逅古今中外的人物与故事，感受人生的悲欢离合，博览世界的丰富多彩。其中，当然还有秦砖汉瓦，唐风宋韵。通过读书，打开了我的心灵、我的视野，进入到无比美妙的文学殿堂。
在书中，我与诗剑飘零的李白对饮唱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胸中顿生豪放之气；与心系苍生的杜甫蜷缩在风雨飘摇的茅屋中，幻想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美好愿景；与多才多艺的王维激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塞上风景；与南唐后主李煜在汴京的小楼凭栏叹息：“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与杭州知州苏轼同饮西湖的游舫上，纵览“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的西湖神韵；与女词人李清照乘舟晚归，“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野趣横生；与立志报国的辛弃疾“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体味“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的苍凉悲情。
在书中，我追随唐僧师徒历经磨难西天取经，结义三国英雄征战沙场壮怀激烈，投奔水泊梁山的英雄好汉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栖居四季如春的大观园阅尽红楼繁华，相伴兰陵笑笑生混迹市井巷陌领略世情百态。
在书中，我走进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小径分岔的花园》，寻找伊塔洛·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倾听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还有玛格丽特·杜拉斯絮絮叨叨她的《情人》，看到了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少年维特的烦恼》，而弗兰兹·卡夫卡《变形记》中的格里高尔异化成了一只甲虫，美国的欧内斯特·米勒尔·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表达了硬汉精神，日本的川端康成为《伊豆的舞女》流下了多愁善感的泪水。
书读得多了，就渐渐心怀写作著书的梦想。古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经历长期的阅读之后，总有一种感怀要抒发，总有一种思想要表达，总有一种心得要分享，所以便开始了业余写作，写散文，写小说。虽然我的写作，纯属业余玩票性质，难登大雅之堂，然而每当在书架上看到自己的书，心中便充满了喜悦。如果没有阅读，怎么会有写作的收获？即使没有写作，读书也会使我腹有诗书气自华，以文学的视角打量世界，观察人生。
读书伴随着我的人生历程，而写作只是读书的副产品。囿于天赋或者才华所限，我尚未创作出“洛阳纸贵”的代表作，只待时日多加努力。然而，读书是我每日必做的功课，如果说一日三餐是生命延续的必需品，那么捧卷阅读则是滋养精神世界的阳光雨露。于我而言，读书是不能舍弃、也不可舍弃的日常行为，成为我人生的一种习惯状态。
四
读书之余，我常常感叹：我们身处的这个现代化工业文明的社会，其实只是一个极端世俗的、被功名利禄追逐、给黑烟臭气污染了的物质世界，仅仅让人赖以生存、苟延残喘罢了。而书林文丛，则是我们属于精神与灵魂的世界。这是一个神奇的新天地，阳光、天空、土地、河流……都是那么的自然，清新，健康。在这里，我们的灵魂得以受到洗礼与净化，而我们的精神重新具有作为人的真正的亮度，可以让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红尘俗世中。所有的焦灼躁动复归宁静淡泊，所有的荣华富贵都成过眼烟云。
我如此深深地眷恋着书籍，只有置身于书林，我才如入无人之境，才能回复人的本真。在那些逝去的岁月里，无论是风轻云淡，还是月明星疏，书籍伴随着我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热爱阅读，使我的似水年华充满了无尽的芬芳。书香为众香之香。即使在商业时代多种传媒迅猛发展、而现代人已难以静下心来阅读一部名著的今天，我依然手不释卷，让这脉书香氤氲在我生命的时空，沁入我生命的肺腑。书越读越多，爱越来越深。我想，今生今世这份书缘无以解脱了。
我可以一无所有，但是只要我的床头、我的书桌，每天都有一册书籍伴随着我的生活，我便自以为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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