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子的雨(修改稿)
2022-01-0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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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啦!下雨啦!”我在雨中跑向正在看戏的母亲,戏台上正在唱秦腔,台下密密麻麻站了很多看戏的人。跑到母亲跟前,丝毫看不到她躲雨的意思,到了她跟前一说,“妈,你怎么不躲雨啊?这雨眼看要越下越大了。”她听后说道:“下雨了不更好嘛,咱们盼这场雨都盼了有好几个月了,今天兴许龙王爷开恩,才下了这场雨,还躲什么啊!”
记得老一辈的人说,我们这儿属半干旱地区,常年干旱少雨,有的年份旱了,地里的庄稼就没什么收成了,甚至有时候一年辛苦下来什么都收不了,白忙活一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们说每年六月十二的时候,给龙王爷唱几天几夜的大戏,老天爷就会下几场雨,缓解一下旱情。久而久之老家这边就留下了一个传统,每年六月十二的那几天,西海子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要请外边的戏班子给龙王爷唱戏祝寿。
今年立春过后,几乎就没怎么下过雨。种麦子的时候,乡亲们一直在等下一场透雨再播种,可没想到这雨一直没下。没雨的日子里,父亲总喜欢站在山丘上看星星,观天色,看什么时候能下场透雨,每次他都是天刚一黑,他就爬上门口对面的那个小山丘上看星星。到了山丘上,他总会拿出一根烟点上,蹲在山上抽一口烟,抬头看看天色,有时候还会叹息一声,每当到这个时候,我就知道这几天兴许不会下雨,还有可能更加干旱。
一连好多天,家里每天饭桌上谈论的总是绕不开下雨这个话题,都在说什么时候能下场透雨就好了,先把麦子先种进地里。大概十几天后,也许是老天爷开恩,村里真的下雨了。雨下得虽然不大,但当下雨的那一刻,村庄里还是沸腾了,小孩子都跑出了家门,在雨里嬉闹,似乎要把这场雨带来的喜悦在瞬间释放出来。大人们站在窗台地下,看着雨水从房檐上流了下来,落在地上滴滴答答,就像一曲动人的曲子,在他们的心头上跳跃,绵绵不绝,余音绕梁。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意,就像花儿开放了一般。
这场雨过后,人们趁着地里还有墒,就赶着时间把麦子种进了地里。种麦子那几天,家里都是早上四点多起床做早饭,五点多吃完早饭后,就开始准备种麦子的器具,大人小孩齐上阵,赶着去地里种麦子。对于世代耕田的农民来说,这几天特别金贵,家家都在赶时间,生怕落在别人后面。人们干起活来都是在跑着干,谁干得慢了就会被其他人指责一番,说道一顿。
有一回,家里正在一块山地里种麦子,中间歇着的时候,父亲让我去帮他折根树梢当鞭杆,我折完树梢慢慢腾腾地走过来时,父亲已经歇好了,在吆喝着牲口播种,只是手里没有顺手的家当,两头耕牛不听他的使唤显得有些慌乱。当我走到他跟前时,他生气地对我说道:“叫你折个树梢怎么这么费劲,你还能干什么,干活慢慢腾腾的,你不看别人家的地里都种上了嘛,错过了这几天你今年就别想吃饭了。赶紧把树梢给我,走开,到后面去平整土地去。”父亲说完后,我应了一声“昂!”,然后就去后面平地去了。
这几天里,村里人不怎么吃中午饭,一天内大部分时间都在地里忙乎,顾不上做吃的,常常是饿了啃干馍馍,渴了就喝点从家里带来的水。人和人之间很少闲谈,都只顾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即使见了面说几句话,也是问各家的粮食种好了没有,其他更无二话。 种完麦子后,闲下来的人们,都在谈着今年去那里打工挣钱的事儿。几天后,男丁们就背起了铺盖卷,踏上外出打工的班车。
不下雨的日子里,母亲一边干着活一边叹道:“今年这日子可咋过呢,种的时候差点都种不到地里,好歹种上了可又长不大,真叫人愁!老天爷这是要收人吗?怎么一点雨都不下呢,要是能多少下点,让我们把秋田也种上啊!这眼前的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再不下雨也是白忙呼一场,空遭罪罢了。希望可就全指着那点秋田了,可老天爷看来是要把我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要拿去了。”她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抱怨,更像是在诉说着不幸。
可雨还是一直没下,眼看都要错过种洋芋的季节了。最后,大伙把地深翻了一遍,勉强把洋芋种进了地里。种好洋芋后,村里的男人们也看清楚了,今年地里庄稼肯定欠收,与其守着家里这些庄稼还不如早点出去找活干弥补损失为好。忙完自家地里后,他们甚至都没顾上歇几天,就外出打工去了。
转眼间,半年快过去了,转眼就到六月十二了,庙上的人开始收钱收粮给龙王爷唱大戏了,交了钱和粮油后,人们心内又开始燃起了希望的火光。不只为了六月十二看戏图热闹,也为一场盼了大半年的透雨。
可喜的是,那天真的下了一场透雨,而且雨下得很大,哗哗的雨水声冲刷了布在人们心头的愁绪,个个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或许是因为看戏带来的热闹,或许是因为这场雨,今年的秋天又有了希望。这就是西海子的雨,包含了太多的辛酸和苦累,太多的兴奋和惊喜的希望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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