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厅往事之成长

                                                                    录像厅往事之成长

                                                                                一

   二虎轻轻地踢了我一下脚，我挪挪脚没理他，目不转睛盯着小小的电视机屏幕，镜头里的男女“咿咿呀呀”做着那事。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是与二虎听堂哥的洞房，那晚，我们趴在小木窗户外，冻的发抖，但我们没有离开，洞房内，堂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堂嫂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发自被子里，我们听得意了，相视一笑，捡起一块泥坯砸在了木窗户上，撒开腿就跑。
   镜头上的场面如同一堆火在慢慢炙烤我，心跳动的厉害，汗水蒙住了眼睛，我顾不得擦去，唯恐丢失一个“精彩”镜头，血液沸腾了，劣质香烟的烟雾沸腾了，我坐在木凳上如在云里。云里有神仙，我如同神仙一样，潘金莲穿着粉红纱衣也与神仙一样，潘金莲在我脑子里如同毛毛虫般来回游动，酥酥的，痒痒的。二虎的手如一尾鱼游到我的大腿内侧，我拿开了他的手 ，他手心里的水亲和了我手心里的水，潘金莲的水湿透了床单。床抖动着，“吱呀吱呀”叫得欢。我前面坐着的那个人也有节奏地抖动着，他身边的人撇着膀子有意避开他，一个能存二十多人的小屋子里只有电视机里发出轻微的呻吟声，日光灯的“嘶嘶”声，偶尔从木凳下还传出屁声，屁的臭味混合着烟味，臭脚丫味熏得人静止了呼吸，小窗口透不过一丝风，吊扇慢悠悠地转动着，微弱的风吹不散每个人额头上的汗珠。西门庆满头都是汗，他顾不得擦去，肉体使劲撞击着肉体，肉体的撞击使我的心要跳出胸腔，脸涨得发热，炙烤我的火焰强烈起来，烧得眼睛迷离了。周围有人轻轻咳嗽，我转身看看二虎，又摸摸他的脸，滚烫，二虎趴我耳边问我湿了吗，我反问，他回答早就黏糊糊了，我想笑，没敢笑出来。
    散场后，二虎问我，比少女之心好看吗，我点点头，比那过瘾多了。二虎又问我，还来吗，我回答，来。
                                                                                 二

   县城里录像厅不多，从东街到西街也就那么三五家，我们常去的那家坐落在桥洞下面，门口用纸糊成的招牌，黑毛笔醉汉般走出了五个大字---桥洞放映厅。第一次来这里迷上了周润发，为了他，我每个星期都要花一块钱，梦里都幻想着自己也穿着风衣，戴着墨镜叼着烟的威风样子。
   录像厅每次有了新片都要把录像带盒子里的图片贴在门口，用来招揽顾客，小青年们看完总会问来“好片”了吗？老板笑眯眯地回答：来了，绝对一流。得到了满意回答，小青年会心散去，吃过晚饭一定会来包夜场，从晚八点可以看到早六点。我与二虎来包夜场也是想看“好片”，看完夜场第二天不回家找个地方偷偷睡一天，醒来，回家后编个谎话过关。   
   少年时顽皮，为了逃避母亲的惩罚，我编过很多谎话，去录像厅只是其中之一，我惧怕母亲知道我去录像厅，更不想让她知道我这个样子伤心，父亲对我期望不高，初中毕业能考取师范就行，青春期的我，却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到了初三，我与二虎从看电影逐步迷上了录像，电影放来放去就那些片子，录像的出现，我们的眼界开阔了，从武打到枪战，一直到三级片。
    坐在录像厅里看录像比坐在砖头上看电影舒服，最起码有凳子，这种凳子，我们叫大板凳，一条大板凳能做两个人，两间不大的屋子里能坐下几十个人，几十个不同的人坐在相同的屋子里欣赏相同的剧情，几十个人看相同的剧情却有不同的表情，看悲剧时，有落泪的，有不落泪的，还有笑嘻嘻的，看武打时有叫好的，有沉默的，还有站起来比划招式的。几十个人在相同的屋子里有不同的职业，拖着鞋子光脊背的市民，大大咧咧的工人，流里流气的社会青年，还有我们表面胆怯的学生混子。从五十多岁的到十几岁的，抿着烟卷的老板不管这些，只要给钱，谁都能进来。老板除了卖票外，还在门口摆弄一个小摊子，卖些瓜子，汽水，老冰棍，香烟，梨膏糖。这些零食一般都卖给恋爱中的小青年，一对恋人，来看录像，女的站立在小摊前停止了脚步，小青年很机灵，立刻问想吃啥，女的说，瓜子。瓜子到了女的手里，一场录像下来，得买几瓶汽水解渴。
    包夜场的一般都是寂寞的人，还有我们这些青春初开的学生，来包夜场不用问，就是想看“好片”。潘金莲，武则天，聊斋等三级片的出现，解决了单身汉的夜生活，也填补了我们青春期的冲动空白，一个个活灵灵的镜头，比我们同学之间流传的黄色手抄本看着过瘾多了。按照规定录像厅的夜场不准学生进入，不断有公安查，利欲熏心的老板不管这些，风声紧了，就禁止，风声松了，就怂恿我们包夜场，录像厅的夜场有个不成条文的规矩，过了午夜十二点，老板走入人群，开始收取加片费，一次五毛。加片必须是“好片”，有的时候，录像厅没了新“好片”，就放一些稍微露点的枪战片，这样会引起大伙的起哄，咒骂声，呼哨声，敲板凳声，响声未落，老板就走到录像机前关掉录像，大声喊：想看就看，不想看，就走人。大伙逐渐静止了，默认了这种欺骗。心里都知道，看好片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能说，不能辩理。
                                                                                      三

   不知道是谁告密，我进录像厅的事被父亲知道了。那天，我与二虎看完录像，一边走一边兴致勃勃学着录像里的武打镜头，走到村西头路过二虎家的菜地，我俩下了河堤直奔菜地，菜地里黄瓜与西红柿都没了，只剩下紫茄子，大大的紫茄子我一下子吃了三个。吃完，我打着饱嗝回家了。父亲与大哥在屋子里说话，父亲高一句低一句的说；不好好上学，学歪门邪道，回来了我一定好好收拾他。我听出来父亲在说我，我不敢进门，顺着墙边想溜出去，恰好母亲从厨房出来，看我回家了，大声说句；你从哪里回来的？我不说话，低头站立在墙角。父亲与大哥闻声从屋里出来了，父亲径直走到我面前问；你去哪了？我抿抿嘴角不敢回答，父亲连问三句，我还是不敢回答，父亲急了，喊我哥拿绳子，我哥不动，父亲骂我哥护我，这样护不是好我，是害我。大哥无奈，去东屋拿出了捆麦车的麻绳，递给了父亲。母亲问父亲拿绳子干嘛，父亲说；你不要管，不是你宠他，不至于这样。父亲让我把手背在门口的老枣树上，我只顾想着怎么才能应付过去，还想着母亲帮我过这一关，看到父亲气愤的脸色，我知道这关过不去。父亲喊我，我还是不动，父亲恼火了，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到老枣树边，背靠着枣树，父亲拿出绳子一圈一圈的把我捆在枣树上，我不敢反抗，也不敢哭，任凭父亲捆，我知道父亲的脾气，麦秸火，点燃后瞬间就会熄灭，等他发完脾气就没事了。父亲捆完又问我；你去哪里了？我不回答，一直耷拉着脑袋。父亲不再说话，拿起一根棉柴杆一下敲在我大腿上，一股火剌剌的痛，令我抬了一下腿。大哥说；爹，你别这样打，他的骨头嫩，打坏了你又后悔。父亲说；我让他犟，死犟死犟的。大哥转向我；弟，你说去哪里了，不就行了，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了，爹看你不学好，气坏了，那个地方，以后不要去了，我与你几个姐姐上学时，家里穷成份又高，都没考上啥学，现在你多好啊，咱爹平反复职了，家里的条件也好了，你不好好上学行吗，咱爹把咱家的希望都寄托给你了，我们都看着你呢。此时的我开始后悔了，腿痛得想哭，我不知道去录像厅迷恋什么，是刺激的枪战片，还是潘金莲的裸体，也许是裸体使我每夜在床上翻来覆去，我不知道我需要什么，似乎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甚至在几次梦里与潘金莲卿卿我我。父亲看哥开导我，我还是不说话，又拿起棉柴杆狠狠抽我，一道红红的血印瞬间在我大腿上烙下，我不由得大哭起来，我感觉胃里的血气上涌，一股股血腥味，生茄子味一下涌到嗓门，我呕吐了，生茄子与胃液流在胸前的汗衫上，我痛昏过去，醒来，父亲在床边给我打扇子。
   我不再去录像厅了，二虎几次怂恿，我坚决不去了，后来，二虎告诉我，桥东放映厅关门了，我问为何，他说；公安封了，因为放黄色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