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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我的老母亲

2022-01-0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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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节一大早,缩在被窝里,给母亲打电话,我跟她开玩笑:妈,今天么里(什么)日子?
    母亲笑着说不知道。
    母亲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不可能连自己的节日都过糊涂了。她是不想让我添堵,离这么远,她知道我回不去。
  母亲七十多岁的人,每天上午买菜做饭,中午十二点准时去麻将馆“上班”,晚上去不去,全看心情,一天至少一场,雷打不动。
    我糗她:每天要不在家,要不在麻将馆,要不就是在去麻将馆的路上。
按她的话说,不去麻将馆搞几个“大刀””,哪来钱买菜?说老实话,我不是反对母亲打牌,而是担心她每天泡在麻将机上,对身体没有好处。母亲打了几十年的麻将,历来报喜不报忧,每次赢钱,报实数,输钱的时候,从不吱声。
   母亲的麻将技术,不敢恭维,顶多算是二流水平。每次春节回家,我和媳妇都领教过,十次有九次,都是媳妇在赢。九十年代,岳阳麻将,兴“七小对”“清一色”“杠上开花”,最难和的是“风字清一色”。家里人在一起围着火炉子玩,图的是热闹,好几次趁着停电,我浑水摸鱼,居然也和了几把大牌。母亲看出其中的端倪,再停电,母亲那双露了青筋的手,会在第一时间,将桌子上的麻将紧紧罩住,她冲我喊:“莫伸手,伸手必捉”。
    年轻时,母亲是织布车间的挡车工,年年先进。厂部大楼的宣传栏里,母亲戴红花的大照片,能在那放上好几个月。母亲上相,大眼睛、柳叶眉、樱桃嘴,红扑扑的脸蛋上挂一个迷人的小酒窝。母亲年轻时,还有一根差不多半米长的辫子,乌黑乌黑,掂在手里,我感觉应该有斤把重。上班时,母亲把辫子盘起来,压在工作帽的帽沿里,下班回到家,母亲将辫子放下来透气,自然下摆到腰那。母亲跟我说过,她以前演白毛女,唱《红灯记》都是主角,母亲有一付好嗓子,就是摘菜做饭也闲不住嘴:“我家的表叔数不清……”。
    母亲心灵手巧,刺绣活出奇地好。那时候,年轻人结婚,时兴送绣了花的“的确良”枕巾,见得最多的图案是“鸳鸯戏水”。画样是母亲一笔笔地往上临摹的。一幅枕巾,从画到完工,母亲只需要一星期。小时候我不认识鸳鸯,更不清公母,总以为母亲给人绣的是两只水鸭子。
   母亲的毛线活属一流。一件毛衣,多则七八天,少则三五天。越是夸她,织的越快。母亲给我儿子织的毛衣、毛裤,长的短的,厚的薄的,加起来有十五件,够他穿到十七八岁。孩子的毛衣上都带彩色的卡通图案,邻居见了,以为是商店里卖的货。不光这,就连媳妇冬天上班穿的毛外套,也是母亲用棒针一针一针勾的,现在成了媳妇的“压箱货”。
    孩子不到一岁,母亲干活时,用一根长长的布带把他牢牢地背在后背上。孩子满月,过百天,周岁,母亲都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每次请客,母亲列出菜单,媳妇“一支笔”,负责审批,我采买,母亲主灶。梅菜扣肉、珍珠丸子、牙签牛肉、藕炖排骨是母亲的拿手菜,外加一锅子莲子银耳羹,滋补清润,香甜糯软。
    母亲做的饭菜,单位同事一百多号人,差不多都尝过,同事走的时候,母亲总是要送出二里地。
    我做饭的“三脚猫”功夫,还是跟母亲学的。记得小时候,厨房重地,母亲从不让我来,一是怕油崩着我,二是她一直认为男孩子围着锅台转,会没有出息。如今,我买菜做饭,剥葱拍蒜,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母亲在东北的那些年,楼跟前的老太太,都跟母亲熟。二楼的梁大妈,平时与别的邻居不相往来,却与母亲好,梁大妈北京人,家里鸡蛋炖红烧肉,每次都要给我家孩子端一小碗。孩子冬天穿的棉裤,由三门洞的孙娘包了干,年年拆了絮,絮了拆,就连里子布都是孙娘找来的旧衬裤,孙娘说旧布软和,不伤孩子屁股。对门的王姨更是时常过来,拉拉家常。
    每年端午节,母亲包南方粽子,每个粽子放一片腊肉或者一粒红枣,泡好了的糯米沥干后,母亲还会掺一点面碱,口感特别地好。母亲包的粽子每次都要煮上六、七锅,有时候要煮到后半夜去,我困急了,留下母亲一个人看锅。二百多个粽子分十多串依次捆绑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才从树上摘的香蕉。一大堆粽子,自家留二三十个,剩下的送人,每家三五个,母亲说意思意思。
    与母亲经常联系的还有不少麻友。其中李婆婆,六十七八,每天挤一元钱的交通车过来凑局子,却乐此不疲,上午九点钟不到,她就在楼下摁门铃。天好时,母亲她们几个在楼区石凳上玩,旁边抱了膀子看的比玩的还要多;刮风下雨,她们几个移师到孙娘家,玩的筹码不大,一毛钱的,再输也伤不了无产阶级感情,娱乐而已。每次我从市场买菜回来,口袋里的零钱主动掏出来,扔到桌子上,谁用谁拿,楼区老太太好侍候。
    母亲抽烟、喝酒、打麻将。烟,每天两包,酒四两。老娘说过,饭可不吃,但烟酒不能断。她说这话的口气,大有刘胡兰的英雄气概:头可断,血可流,烟酒麻将不能丢。
    09年底,母亲心脏犯病。住院的十天里,“身在曹营,心在汉”,母亲天天巴不得扯了吊瓶回家。出院的当天,我打电话查她岗,明明听到电话里传来“哗哗”的麻将声,母亲却说是电视声,搞到后来,她嫌我像个娘们,烦,也不知道她从哪冒出来一句:“你莫管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撒。”嘿嘿,高小文化,还会这个,好悬没把我气抽。
    这几年,因为父亲的身体,母亲来我这的机会不多。过年过节,母亲总往我这邮腊肉、腊鱼,还有霉豆腐和甜酒。前些日子,母亲又邮来五块扣肉,肥瘦搭配,说是乡里二舅妈、三舅妈给的,喂的精食料。
    “老小孩”、“老小孩”,上了岁数的人,难免犯糊涂。母亲跟我父亲在一起,也动不动因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点的事,起争执,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要呕气好几天,我离家远,不好相劝,只能两头哄。
    好在母亲父亲没有隔夜仇。
    今天母亲节,外面有些凉,看天气预报,岳阳这两天有中到阵雨,不知道母亲起床后,记不记得加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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