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您在他乡还好吗？》

         

        立秋，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窗台上的茉莉，不知何时开始凋落，让我好生心疼。唯有遗留在盆里的花瓣，残香暗留，她让我产生了几多忧愁，几许落寞。
　　走在时光的路上，细数流年里的那些过往，一幅幅明媚的，幽暗的，幸福的画面，涉水而来，引我遐想......
　　与您的相识，是在一个细雨蒙蒙的秋天，校园里的枫叶落了一地。因为刚开始上学，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随知刚入校门，就碰见您迎面过来，我紧张地对您说；“老，老师好！”您笑着对我点点头；“同学好！”，让我一下子放松很多。更没想到的是，后来您竟成了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
　　早就听姐姐说过，学校新分来一个老师，想不到那个人就是您。当有同学告诉我，您可能就是我们班的班主任，我快乐得手舞足蹈起来。
　　永远忘不了初见您的样子，高高的个子，白白的皮肤，鼻梁上架副浅灰边眼镜，您显得那么地与众不同，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看您第一眼我就喜欢您了。
　　慢慢地和您越来越熟悉，感觉您还真是帅气干练，才华横溢。您的课不仅讲得超级的棒，而且还很有趣，加上不时地打着手势，我们非常喜欢听您讲课。
　　您极爱干净，秋冬爱穿一件驼色制服，夏天一袭的白色衬衫，什么时候看见都是洁净如新。您是师范生，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带有磁性的声音，我们会常常被您吸引，被你迷住，我们好崇拜您，老师。
　　您的脾气温和，从不轻易对我们发火，也不会打骂我们。遇到班上有的同学犯了错，您总是能耐心教育，循循诱导，直到同学心服口服为止。
　　您总是默默地关心我们，爱护我们，有时甚至胜过爱自己。每每下课后，您看到我们一个个走完了，您才离开教室。不仅帮我们打扫教室，有时还为家庭困难的同学买书本，买吃的。
　　我记得最清的就是您总帮助小莲和我，那天小莲告诉我说，老师您又给她送作业本了，我很为你感动。小莲和我家住对门，她父亲是个修锁的，母亲没有工作，家里十个孩子，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小莲是家里的老八，家里还有两个双胞胎弟弟嗷嗷待哺。小莲他们常常是吃了上顿，就顾不上下顿。
　　当老师您得知这个情况后，就常常帮助她，有时还让同学们尽可能帮助她。那次您无意中看见小莲，连作业本子的反面，都用的一点没剩时，您就又送了她两个本子。当小莲告诉我这件事时，眼里闪动着泪花。小莲说：“她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老师，她会很努力地学习，长大后也当一名老师帮助同学”。
　　我这人有点小聪明，课一听就懂，可总是不喜欢记，也就不熟练，所以考试成绩不是很理想。老师您就教导我说；“你这孩子不笨，为什么考不好呢？是因为你急躁，爱耍小聪明。学习要认真，要融会贯通，光懂是不行的，靠小聪明也不行。课上完要记要练要背，否则就白学”。在您的教导和影响下，我渐渐掌握了一些学习方法，我的学习成绩有了明显的进步。
　　我还忘不了老师您在自习课和业余时间，会为我们讲故事，说笑话。像“列宁的故事”，“狼来了”，至今我记忆犹新。我们也在您的故事和笑话里，学会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可就是您这样好的一个老师，却在文革中遭了厄运。那是在我三年级的下半学期，一个不堪回首的学期，也是我终身难忘的一个学期。
　　那天刚一进校门，小莲就跑来告诉我说，老师您被几个红卫兵带走了，我一下子惊呆了。最近我是看见学校有红卫兵出入，可对您的忽然被抓走，还是感到很意外。
　　想不到几天以后，我和小莲就在大街上看见了您。此时，您正被红卫兵反绑着双手游街，头上戴着尖尖的高帽子，上面写着；“打倒地主分子张兰勋！”。您的名字，还被红笔重重地打了个叉。当时您满脸灰尘，就连平时您最喜欢的白衬衫，也脏得不像样子。
　　当您抬头发现我和小莲吃惊的目光时，您只是淡淡地冲我笑了一下，我俩的泪，却不听话的落了下来。您赶忙朝我俩示意别哭，可我俩还是没能忍住，继续哽咽着。就这样，我们跟在您的身后，一路上掉泪一路上看着您。也不知走了多久多久，大街上闹哄哄的，人山人海，挤到最后，我俩一下看不见您了，不知道您又被红卫兵带到了哪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们便只好回家了。
　　谁知第二天一进教室，就听见同学们在议论，说老师的家在江苏一带，被游街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您的父亲，解放前是个大地主。
　　过了一段时间，又听说您走了，说您被红卫兵强行遣送回了老家。我和小莲，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抱头痛哭，全班同学也都哭了。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看见过您，我的老师。
　　时间不长，我的父亲也因成分问题受到迫害，我的母亲，便被迫带着我和哥哥姐姐下放劳动。不久，听说小莲全家，也被下放到了另一个村子劳动。
　　时光如水，转眼间很多年过去了，可您始终渺无音信，同学们都不知道您去了哪里？
　　老师，您在他乡还好吗？今生还能再见您吗，我和小莲一直期待着，盼望着。
　　秋风阵阵，桂香四溢，沁人心肺。信手拈一枚，风中飘落的树叶，摊开在掌心。突然，一股思念，一丝惆怅，在胸中翻涌，泪眼迷茫。
　　此时，此心，谁懂？那无法言语的伤和过去，就犹如飘零的残叶，被风吹落，化作了一池秋水荡漾。无奈，我只有把心事弹起，寄语给萧瑟的秋风。
　　走过四季，走过秋凉，仍不知老师今在何方？唯愿一梦过后，您温暖的光芒，沐心，暖爱，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