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乡村的黎明

久居城市，习惯朝九晚五的职场生涯，心里总有一种想要回老家的念想，喜欢那种“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的恬淡生活。难得周末，就回了老家小住。
在一顿酒足饭饱后入睡，很快进入了梦乡。当我还在美滋滋地享受梦中光景，被几声鸡叫惊扰了。睁开眼，天还是蒙蒙亮，看了一眼手机，是凌晨五点多一点。很久没有听过鸡叫了，从离开老家到城市，或者偶尔回来，都不曾有过。这些年，很多农村人都出外打工，养鸡鸭的乡亲也越来越少。难得的几声鸡叫，竟让我有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激动。这种贴近乡情的美好，是很多城里人难以明白的。老人们曾说，鸡叫了，就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了。以前的农村人迷信，说夜里会有鬼兽之类的出没，只有在听到鸡叫之后才会离去。小时候听父母讲这些的时候，总是对鸡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农村人养鸡，除了吃鸡肉，还喜欢它们下蛋。每天去找鸡蛋，是童年的一种乐趣。可以从家门口的草垛一直找到屋后的鸡舍，找到鸡蛋时的那种欣喜，也是童年的一种美好回忆。如今再次听到鸡叫，内心深处也渐渐温柔起来。鸡叫声响了一会儿，渐渐静了，可以听到房子外传来的风声，偶尔还有几声经过的脚步声。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秋虫的呢喃。时远时近，如同一种特别的音乐，让人心潮澎湃。
很是喜欢这样的黎明。喜欢它的热闹，喜欢它的静。这些夹杂着无数回忆的乡情，像一只虫子时刻搅动我的情绪。
原本想要再睡一会儿，又听到外面传来了“买豆腐生哦”的叫卖声。久违的记忆又涌了上来。小时候条件差，手里有个几毛钱心里就很是开心了。那时候的孩子没什么玩的，也没什么特别的零食。每天清晨挑着担子过来卖的豆腐生就是孩子时代最好的零食了。五分钱一份，豆腐生里面还放了排骨碎、榨菜丝、芝麻等等，香味入鼻，几口就能喝下一碗，香香的。至今想起来，仍是齿颊留香。这下子，睡意全无了。穿上衣服，赶紧冲出去。大叫一声：“给我来一碗豆腐生。”像小时候那样子，心里却有些酸涩有些想笑。豆腐生五毛钱一碗，虽然比小时候涨了十倍，但相对于现在物价，也不算贵。品着豆腐生的甘香，嘴角微微开始上扬。这种入心入骨的滋味，开始蔓延到身体每一个角落，我权当是一种乡愁。酥麻酸涩，亦哭亦笑，都是一种割不舍的记忆。
在房间坐了一会儿，母亲从外头回来，看到我，笑着说：“这么早，被吵醒了？”
我忙问：“你怎么这么早？”
她一笑：“习惯了，去田里看了人家种的芋头和菜苗。又看了三叔家的稻谷，看样子过些天就可以割了。又要开始忙活了。”
离开老家多年，母亲对于田园的喜欢一直没有改变。还是习惯种些小菜，习惯在田园转转。母亲说，自己种的菜干净没农药，吃得也放心，这也只是让她不要那么操劳给予的托辞。
母亲又说：“这些年，随着国家对于农村的扶持，现在很多农村人都回来了。很多地重新种了起来，有些人也顺便养了鸡鸭。”她看着我笑了笑，又道：“既然醒了，就和我一起去看看菜吧。”
说着，就往外走。我跟在她身后慢慢走着。
天已经有些亮了，但是雾气还没散去。蒙蒙的雾气绕着母亲，让我有一些恍惚。
经过冬婶家的时候，看到冬婶正拿着米糠喂鸡。母亲打招呼道：“起来喂鸡了？！”
冬婶一笑：“是啊，早。”
两个人说了一些家常，又说起了今年的稻谷，说今年天气好，应该是丰收年，镇里回收的价格也还可以。说完，又闲聊了一下。母亲说带着闺女看看田地，两人相似一笑，又各自走开。
到了菜地，一片绿油油的青菜长得茂盛。母亲笑着说：“虽然现在已经是霜降，但是最近天气晴好，所以霜还没有。过些日子霜落下，经过霜覆盖的菜，那个味，可美着呢。”
又问我：“咱们农村人，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多学学农业，多看看庄稼，总是没错的。”
我看着母亲，又看着边上被雾气缭绕的菜地和稻田，想起鸡鸣和刚刚的豆腐生，心里头突然有一种特别的笃定。有时间，一定得经常回来看看这地这田园。
太阳渐渐升起，雾气渐渐散去，远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远处的一棵红柿子已经被满树的果实压弯了腰，几只小鸟叽喳着飞来飞去。稻田上的人影渐渐多了起来，人们相互寒暄着。有些人家，已经搬出栗子和青菜，准备到镇上去卖了。乡村的一天开始了。
“犬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这种在古代人梦中的桃源生活，家乡就是。
母亲在我前面走着，和经过的熟人打着招呼。我突然觉得，她们的背影渐渐高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