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原创】清明神曲

　　拂晓，踏青的小汽车们就开到山脚下。这么早进山，是测算墓园所属社区的“哨卡”还没上班。 　　可惜，人心相同。哨卡里的“哨兵”也反测算：要早起早上岗，不能让早起的踏青者钻了空子。 　　所以，踏青队伍在山脚下邂逅蜀黍，以及墓园属地社区的带袖章“哨兵”。严苛的防火禁令，使得任何想睡懒觉的公职、半公职人员丢掉幻想，张开惺忪睡眼、燥热口腔，开始阻击任何可能出现的涉火苗头。 　　比如哨卡上的交警蜀黍，面对胶己人想通过“熟人暗号”开车进墓园的试探，统一采用潮式普通话回绝：进不了山，去停车场，人人一样。 　　所有祭品都必须从汽车后备箱取出，提溜着进入墓园，并接受社区哨卡人员的检查。据说哨卡的誓言是：一张纸都不准进。 　　纸指的是纸钱。以治保主任为代表的社区“香烛纸钱阻击队”，队员都是高手，隔着编织袋摸一摸，纸钱香烛就打哆嗦。 　　但民俗也很顽强——民俗的传承人们仍通过各种办法，从被阻击的纸钱堆里，“顺”回自己带来纸钱的一部分，临走时还瞟一眼卡口的标语：不尽职，就撤职。 　　公墓里，“伯公亭”旁边焚烧纸钱的“葫芦”依然开放。这当然是为了照顾那些“顺”来的漏网纸钱，有个好归宿。上级命令要执行，下面的民俗要逢迎——公墓所在地社区的工作人员，真是风箱里的“米奇”。奇奇，你们辛苦了！ 　　园区里，只见手戴着红袖章的工作人员，手执喷水壶在墓穴之间穿行，检查祭扫结束的坟头是否有未熄灭的火种，一经发现，即刻“喷”杀。就算是“米奇”，也要有头有尾。 　　社区的一哥一姐则躲了起来，以婉拒“车辆进入墓区”的说情。因而，从停车场到墓园数百米的距离里，已有几位聪明的村民用私家车当起了有偿通勤车。有隔开，就有买卖。 　　打桩机节奏感很强的撞击声，破坏了墓园的寂静——墓园数百米外，一个大型综合体正在施工。 　　日前，我还“白眼”过深港之间争吵的香港超级殡仪馆事件——在离罗湖商圈数百米香港一侧的该新馆，南风一吹，北侧原有的商业氛围、生活情趣顿时无魂无影——不想，与中心市区隔着礐石海的南滨片墓园附近土地，也获得了房地产开发商的青眼。 　　其实，站在墓园朝外望去，踏青者已能看到好几栋刚售出的住宅楼；同理，那好几栋住宅楼里的房客打开窗户时，也能看到整齐划一的“界外住宅”群。尽管如此，墓园周边土地上的综合体建筑仍不断添加——这让人觉得，天地之间的距离已越来越短。 　　一对零零后踏青者，手捧鲜花徜徉在墓园里。由于没有带纸钱香烛之类的祭品，所以他们显得很轻松。不过，也不必来回兜圈子呀。等他们走近了，我便知道其兜圈的原因——没记住墓穴号码，出发前又没查询，所以只能在墓园里当一对快乐的“无头苍蝇”。 　　看他们嘻嘻哈哈地在墓道之间穿行，其岁数的踏青人有些感慨：时间久了，任何事物都会有变化，都会被淡忘。 　　比如墓园的管理费，因为营销的原因，最先购买的墓穴都终生免管理费。所以廿多年来，我已没有了管理费的概念。但官方现行的公墓管理条例里则有这个概念：管理费的收取周期是廿年。廿年过去之后，墓园的管理费问题，是执行天上的还是地上的文件呢？ 　　现在土地紧张了，综合体都逼近墓园，“慢死葬无路”的猜想正在变成现实。这让正在西行的我侪，倍感艰难——好不容易才住上的地面的房子，又开始想着购置天上房子的宏伟目标了。 　　零零后终于找到了“祖屋”。由于是西式的墓穴，所以处于扩建的区域，与中式墓区处在不同高度，害得其子孙一顿好找。零零后俩献上鲜花，然后打开随身携带的袖珍音箱播放音乐。我听得出来，那是网上热搜的一首神曲，旋律优美动人，但歌词只有一个字：啊……！ 　　我已完成踏青任务，便踩着神曲的节奏下山，回到停车场。等出闸交停车费时，我听到邻近的车载音响也在播放《啊》神曲，感觉真奇妙。 　　停车费四元钱，比我想象中的价格“腰斩”。节日没涨价，挺好的。既然是公益项目，那么掌柜的应拿出相应的气概，比如免费就更好了。 　　《啊》神曲的音量突然加大，原来是尾随的车准备缴费而打开窗户。 　　唉！地上的生活，没有天上那么神气，经常有相互的制约，消耗着彼此的努力。不过，在这人神共享的美好时光里，前者还是要像这首网红神曲舒展心胸时那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