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和你做个好邻居

　　我只想和你做个好邻居
　　文/何叶
　　一
　　周日在家休息，我没有睡懒觉，早晨五点冒着蒙蒙细雨去了后山。
　　这个季节承德山里有许多蘑菇，特别是连续雨天后去采收获会很大。不大一会我就采了满满一大塑料袋，回家的路上，遇到正要来我家给我送玉米棒子的舅妈。勤快的舅妈在后山开垦了一小块地，种了许多玉米和豆角。她见到我，随手把玉米棒子递给我说，她还要去单位值班，就不上楼了。
　　拎着玉米棒子和蘑菇上楼，我把踩了满脚泥的鞋丢在门口。
　　进屋后，脸没顾得上擦就坐在小凳上扒起棒子，寻思着正好早饭吃煮棒子。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我打开门看见二楼的王婶站在门外。王婶五十多岁的样子，是近两年才搬到我们这个楼的。平时不喜欢走动的我和她不是太熟，了解她也只是平时看见她在楼下，和她年龄相仿的阿姨大爷们，东家长西家短的聊天。
　　王婶嗓门极大，喜欢管闲事，看似很热心肠的样子。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她都会上前，谁家有个新鲜事，她也喜欢捕风捉影地打听。
　　记得有一次，她因为趴一楼东叔家窗户看，被梅姨看见了和她吵了起来，两个人竟然动起了手。她男人跑了出来拉偏架，被梅姨在脸上挠了一把，男人实在觉得颜面过不去，就上前一脚把梅姨踹了一个跟头。那天我正好下楼，就上前把梅姨拉了起来。结果男人觉得还是不解气，竟然上前挥起拳头。
　　我挡在他们中间，他看了看我还要打我。这时我哥开车正好回家，冲了过来大喊着：“这个大叔，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难道还想打拉架的不成？”他才悻悻地放下拳头，头也不回地拉着王婶回了家。
　　王婶却不依不饶，站在二楼窗口，没完没了的骂着脏话，把我也捎带骂了。
　　这件事后，好些日子我们上下楼头碰头遇见，她也不和我说话。即使我主动上前打招呼她也不理我，就当我是空气。
　　有一天，我下班很晚才回来，楼道里没有电，黑漆漆一片。赶巧的是，我手机也落在班上，摸索着楼梯勉强走到二楼，王婶拿着手电正好出来。她看见我，犹豫了一下，让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给我照着亮把我送到六楼。
　　那一刻，一下就让我想起我的母亲，那年我上初三，每天上晚自习，每天无论再晚母亲都会拿着手电在学校门口等着我，给我照亮一起回家……
那天的王婶像极了我的母亲，让我打心眼里感到温暖。我感觉眼泪痒而热，在眼底爬动。我连连说着感谢她的话。她却说：“我知道你们医生不容易，一个大姑娘家黑灯瞎火的一个人上楼难免害怕，我给你照照亮很平常的事。那么客气就见外了。再说了咱们是邻居嘛！”
　　二
　　王婶进屋后显得很客气，看我正掰棒子她随口说道：“我说看见你门口有双都是泥巴的鞋呢，原来你去后山了。”
　　她干咳了几声随后又说：“我今天来你家是有事情求你，我家你叔不是在你们医院住院呢吗？说是下午手术，做手术的是一个年轻医生，你王叔是个大手术，想换个老一点技术好的医生，你看你能帮忙说句话不？”
　　我给王婶倒了一杯水笑着说：“今天下午王叔就手术了，你说要临时换医生给他手术，其他医生也不了解他的病情呀，恐怕不行。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上，我只能给你问问……”我话音未落，王婶腾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直接就说：“帮不上忙算了！算我没说。什么邻居呀！”她狠狠拉开门，把我家门摔得山响，很不高兴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
　　周一去上班，我给同事拿了许多煮好的棒子。同事们吃着热乎乎的棒子都说还是天然绿色的食品好。
　　他们还逗我说：“在哪顺手牵羊掰的棒子？”
　　我和他们开玩笑说：“我家后山偷的。”
　　惦记着王婶家的事，我还特意问了问王叔手术情况。护士胖丁说手术特别顺利。只是病人家属总是这事那事的，搞得主治医生很为难。借着查房的机会，我去了王叔的病房，王婶看见我进屋，把脸扭了过去，很生气地抽打着东西。王叔也用白眼斜楞着我。
　　那天很热，六个人的病房没有开空调，显得房间很拥挤闷热，空气里夹杂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从病房出来，我想着王叔刚做完手术，作为他的邻居怎么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呢？这时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在世时的一件事，有一次，邻居林奶奶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楼梯，摔倒在地。当时楼道里没有人看到，母亲看到了，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背起林奶奶就去了医院。忙前忙后的帮忙拍片检查，通知林奶奶家里人。别人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是母亲撞倒了林奶奶。都说：“谁让她把人撞了呢，就应该负责。”
　　还好林奶奶摔得不是太厉害，几天后就能回家休养了，邻居去看望她，从她嘴里才了解了事情真相。林奶奶家里人更是感谢母亲，买了许多东西来家里答谢母亲，母亲却坚决不收她说：“这些东西快拿回去给病人补养身体，一个楼里住着这么多年，和家人有什么区别，家人有事了帮忙不是应该的嘛。”
　　事后母亲还对我和哥说：“人无论穷富，一定要做个善良的人，你对别人好别人才会对你好。邻里之间就应该互相帮衬。”母亲是这样说的平时也是这样做的，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她只要听说了，都尽力去帮忙。
　　母亲去世时，左邻右舍凡是知道信的，都过来帮忙。都说母亲是个好人。他们帮着张罗一些事宜，帮忙发送母亲。母亲走后，邻居心疼我和哥，也是这家做点好吃的，那家买点东西来家里看望，这些年左邻右舍没少帮助我们。
　　邻里之间，我们虽无血缘关系，但是却像家人一样共同走过无数个春秋冬夏。这些邻居，让我深感温暖。王叔现在住院了，是最需要帮助的，我想买东西吧，人家正在气头上，给点钱吧，人家肯定不会收。作为邻居那能做点什么呢？对了，他刚做完手术，需要安静修养，我就帮他换一个两人间的病房吧。
　　正好有一个两人间的病房，有一个病号要出院，我就和他的主治医生说了他的情况，又特意说了我们是邻居。主治医生本来想安排一个刚住进来的患者，听我这么说就答应了。
　　王叔住进了两人间的病房，我又让其他护士帮忙把我值班室的靠椅给送了去，以便王婶照顾时能休息一下。当我听说王婶雇了一个护工，伺候王叔一晚上王婶就挑三拣四的找毛病，人家立马推脱说家里有事就辞工了。另外别的护工也知道王婶事太多，都不愿意去干。王婶一时找不到人，很着急。我又特意偷着帮忙联系了在我们医院干了有些年头，特别能吃苦的姜师傅，和他说尽了好话。并说，我就想帮我的邻居做点事，希望他能帮这个忙。他看我态度诚恳，又在这个医院做医生抹不开面，这才答应去帮忙伺候王叔，我又给了姜师傅一些钱，让他每天尽量买一些王叔爱吃的营养饭菜。当然，这些王婶都蒙在鼓里。
　　总算为邻居办了几件好事，我的心里踏实了许多。晚上回家，舅妈正好来给我送饺子，我就和她说了帮王婶的事，舅妈一个劲地夸我做得对并说：“一个楼里住着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只要不违反原则，能帮的尽量帮一下。远亲不如近邻嘛。”
　　四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我正在值班，护士胖丁悄悄走进来对我说：“我问你个事呗，你前几天给同事拿的玉米棒子真是偷的？”
　　我笑着看着她说：“这话你也信呀，我舅妈家种的。对了，你咋想起问我这个问题？”
　　胖丁神秘地对我说：“今天我去主任办公室看见你的邻居王婶在告你的状呢，说她家后山种的玉米，几天前让你偷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你趁着雨天把她家后山种的玉米棒子给连窝端了，她去你家正好看见你正在准备煮呢。还添油加醋地说你品德不好，不应该做医生。”
　　“我咋品德不好了？我还那么帮她。她咋能随口胡咧咧呢？”
　　听胖丁这么说，我真的很生气。真想当时就去找王婶理论，但我还是忍住了。
　　我笑着问胖丁：“那主任咋说的呀？”
　　胖丁说：“主任能咋说呀，主任说他只管工作的事，左邻右舍的事他不干涉。”
　　我说：“那不就得了吗？主任都那么信任我。她愿意咋说咋说呗。真是的，住邻居还住成冤家了。”
　　胖丁说：“就是嘛，这种邻居真是冤家！”
　　五
　　早晨下班回家，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楼口围着一群人，王婶就夹杂在中间。他们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我，以前和我家关系不错的几家叔叔婶子都对我态度冷淡。
　　王婶看到把声音提高了八度骂道：“年纪不大，竟然是小偷。邻居中要是有小偷真是家贼难防呀！表面人模狗样的还当着医生，什么狗屁白衣天使，就是假的！”
　　她一边骂着显然还不解气，对着我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人们也跟着小声议论着：“也是呀，种点棒子多不容易呀，每天山上挑水的，到头来还让邻居偷了。替别人白种了，真够缺德的！”
　　更可气的那些老头老太太他们堵在楼口，看见我过来，装作没看见，没人挪动脚步就那么堵着。
　　梅姨和几个邻居走了过来说道：“没有确凿证据别冤枉好人，你说你亲眼看见了，那咋不当面问个明白呀。过后瞎嚷嚷，那不是瞎扯淡吗？”
　　说完梅姨走过去，推搡着那些堵着的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我急忙给舅妈打了电话，后楼住的舅妈急忙小跑着赶了来。她了解了情况后，急忙大声解释说，那天我煮的棒子是她家地里种的，她给我拿的。她还怕他们不信，硬拽着王婶和几个邻居去了后山。
　　舅妈最后说：“邻居有啥事就应该互相帮忙，但是有些事情帮不了的也确实没办法。邻居不是冤家，是亲人，是比远亲还要亲的一家人。”
　　后记：我在办公室写下这篇文章时，王婶正在给王叔办理出院手续。哥特意请假开了车来接他们回家。王婶家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工作，因为疫情原因都不能赶回来。
　　据胖丁背后和我说，王婶还专门去了一趟主任办公室说是给我恢复名誉。说她家丢的玉米棒子，是她家邻居家孩子领着一群孩子掰了，在山上烤着吃了。孩子在烤棒子时，不小心把手烧了，孩子回来不敢说，结果严重感染了，家长问起来才承认的。主任看她诚心诚意地样子，这才把这些日子王叔住院，我背地里帮她的事说了出来。
　　王婶听后抱着靠椅，来到我的值班室，她见到我一刻，眼眶湿润，嘴里不住声地说着：“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你帮我做了这么多事，我却那么对你……”

王婶梗咽着说不下去了。我拉着王婶的手说：“其实我帮你是有私心的，因为你那天晚上在楼道给我打手电，送我上六楼，我就觉得你像极了我的母亲。那一刻，我就想一定要和你做一个像家人一样的好邻居。”
　　连续几天的雨，终于停了。澄清的天空里，太阳高高地挂着。暖暖的！
　　嗯，这世上除了有一种相濡以沫的亲情外，还有一种更深更值得让人感动的温暖，那就是邻里之间的友爱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