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天水

古城天水 　　鸽子展开翅膀从地面上飞起。天空深邃，宛若珍珠幽静的心。坐在南郊慧音山上望下去，古城天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一座普普通通的城，一群生活于城中的普普通通的人。然而，天水的古朴却越来越引起世人重视了，麦积山、仙人崖、石门月夜等景点常常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人们纷至沓来，在青石板上留下脚印，在千年古木下注目仰望。涌动的思绪带着他们走向古城的最深处，欣赏那里的雕木艺人、磨石头的小哥，品味代表天水饮食文化的呱呱、凉粉、黄馍馍、猪油盒。香客们簇拥在赶往南郭寺、玉泉观狭长的巷道里，在人文始祖伏羲庙前叩拜，在风声雨声中感受古城特有的文化气息。天水，犹如一幅画卷凝结了来访者的目光。 　　老天水人从来都是平和的，在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因旅游而生的过多的演绎，也没有为故意挽留谁做足功课。一切都在自然而然中进行。你来与不来，走与不走，他们都在那里，用一双亘古看世纪的眼睛瞧着你、瞧着秦州大地。没有唏嘘，也没有赞叹，天水城的古老显现在一砖一瓦一树一花之间。木窗上的圆雕、浮雕、镂空雕，屋顶上的兽脊，南北宅子门前粗壮的老槐树都是天水人的骄傲。 　　秦，曾是天水的代名词。夏、商时期天水属雍州，周孝王十二年赢非子在秦池养马，被封于“秦”。后秦武公嬴说灭邽戎、冀戎，置邽、冀二县，天水城也因此有了它最初的名字——上邽。而“天水”一词的由来则源于汉武帝时期“天河注水”之说。传说，一天夜里天上的河水倾泻而下，形成一湖，名曰“天水湖”，故事被汉武帝听了去，他便命把新设的郡城建在上邽北城的湖旁，起名“天水郡”。但传说总归是传说，并没有史料佐证，“天水”一名的由来也或者是因了它的雨水充沛和气候适宜。 　　生活在古城里的天水人是逍遥的、自在的，由于地处西北边陲的原因，经济大潮的风吹到这里时已失去了强劲之势，进而变得柔和。所以，老城人迄今为止依然保持悠闲的生活基调，喜欢在一盏罐罐茶一支兰州香烟前度着日子。高大的国槐是古天水的象征，也是老天水人的陪伴，环城流淌的藉河见证着天水的历史，昭示着这个城市的温和。天水人安闲，却并不意味着这座古城的文化也是静止不动的。天水的文化就像汤汤河流缓缓向前，引领着新一代天水人深入研究，让它开枝散叶。天水古城，上至夏商周，下至元明清民国，有诸多的人物在这里雕刻过时光，有诸多的名胜古迹述说着岁月沉淀下的余韵。祥和、醇厚，让天水的古老像涂在南北山顶上的一抹流彩，于静雅中透出清亮与纯粹。 　　山分南北，南山又名慧音山。南山有寺，冠名“南郭寺”。寺中有树，树龄长2500年之久，人送雅号“春秋古柏”。传说，此树与孔子同龄。唐朝诗人杜甫途径天水时写下了一首诗：“山头南郭寺，水号北流泉。老树空庭得，清渠一邑传。”如今，北流泉已无处可寻，老树却依然昂扬，盘根错节，标志着时间的久远。杜甫在途径天水时写下过诗词117首，哀婉的笔触既记录下安史之乱时他心底的无奈与彷徨，也映衬出天水这座城市的险要与瑰丽。“莽莽万重山，孤城山谷间。无风云出塞，不夜月临关。”说的是此处属关塞要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传道东柯谷，深藏数十家。对门藤盖瓦，映竹水穿沙。”皆从侧面说出了古城天水的清幽。 　　“春秋古柏”经C14的测定和古树专家们评价为“活着的化石，有生命的国宝。”老树长相奇特，一枝在南，一枝在北，成倒八字生长，不能猜测它的树围有多粗，也不敢猜想种植老树的是不是轩辕帝，一切都是时光赐予天水的福分。老树应地势而生，北枝已枯死，但另劈开的两枝却郁郁葱葱，按时按月轮回于四季，用苍劲和沧桑述说着时间的魔力。同样不能猜测覆盖在古树上的尘埃有多厚，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赞美过它，只知道现在的老树正与一棵国槐和一棵小叶朴树相抱相拥，幻化成植物界的奇景“树中树”，美丽着，且散发出震撼人心的魅力。风扫过枝杈，叶子发出细碎的声响，宛如一支唱起的秦地花儿，萦绕在峰峦沟壑之间。 　　在天水同样的古老树种有很多，千年以上的古树有60多株，三百多年以上的古树有300多株。它们分布在天水城的大小巷道小区院落，以柏树、国槐为最多，其余的树种是龙槐、桑树、皂角、垂柳、黄杨、毛泡桐、毛白杨等。天水的麦积区甘泉镇太平寺内生长着两株树龄达1300年以上的玉兰树，一株粉红，一株雪白。每年三月，春暖花开之际，两株树上的玉兰花便会次第绽放，呈现出一派光影摇曳中的翩翩姿态。届时，人们自远方赶来，拍摄、游玩，赞美声起，嘘唏声起，无比热闹。而生长于南郭寺门前的两棵唐槐就更有意味了，1300年的历史让它们发散出苍劲苍莽的葳蕤之光。观之，令人感慨无限。 　　天水古城地处甘肃省东南部，属古丝绸之路东段重镇，东接关中，南通巴蜀，向西则可抵达兰州、西宁、嘉峪关。2017年开通的高速列车让它在陇东南呈现出别样的风姿。天水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从秦时起至汉隋唐五代，再到宋元明清都留下了古战场，而三国时诸葛亮在天水关智收姜维更让天水城蜚声中外。既是兵家必争之地，必然有各色人物粉墨登场，他们中有文人墨客、书画名人，有中过科举的进士，有善于经营的商贾。于是，古战场有了街亭古战场、吴砦古战场、木门道古战场，人物远有秦非子、秦襄公、李广、李世民、隗嚣，近有霍松林、潘石屹、雷达、吕继宏，等等。各种文化也随之纷至沓来，在繁华了天水的同时，造就了它异于别处的人文环境。 　　现在的天水城据官方统计有32个民族，以汉族、回族为最多，同时兼有满族、蒙古族、藏族、维吾尔族等，是一个多民族的聚集区。闲时，人们在树影巷道里哼唱秦地花儿、酒歌，婚丧大礼时还会举行各种仪式。天水有儒家文化、道家文化、佛学文化、天主教和伊斯兰教文化。每年正月初九是道观玉泉观的朝观日，正月十五是佛家瑞莲寺的进香日，天主教徒们则每逢周六周日在教堂里祷告诵经，信奉古兰经的穆斯林会定时前往清真寺听阿訇讲经。各种教派之间从来不互相干扰，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一派和谐和睦。天水人是懂得仁和礼数的，他们见面寒暄，再见时挥手，存在于彼此的朋友圈里，也存在于彼此的惦念里。战事、争斗于时下早已化成东逝的藉河水，蜿蜒向前，一去不复返了。 　　古老的小巷和古民居是天水人的生活之所，伴小巷和古民居而生的古老树木是他们栖息的见证，闻名中外的人文始祖伏羲则是天水人的信仰。走近天水，外地游客抵达的目的地多为“四大文明石窟”之一的麦积山。麦积山的闻名源于魏晋唐时期如诗歌一般的雕塑，伏羲庙的闻名则是源于它浓郁的华夏文化与人脉。传说，来自四川阆中的华胥氏在天水秦安诞下了人文始祖伏羲，后伏羲徙治陈仓，定都于陈宛丘（今河南淮阳—带）。由是，中华民族开始繁衍。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渭水》中记载：“故渎东经成纪县，故帝太皞庖牺所生之处也。”唐代史学家司马贞也说：“母曰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羲于成纪。”似乎史料也在昭示着伏羲生于天水成纪（今秦安）并非传说。伏羲的诞生为天水带来了福祉，也为华夏文明带来了曙光。此后，夏商周自西部建立，秦人嬴政在公元前211年统一中国，他筑长城，修灵渠，奠定中原大地两千多年的基本政治制度。伏羲是勤劳的，也是博学的，他创立占卜八卦，创造文字，结绳为网，捕鸟打猎，教会了人们渔猎的方法。他发明了瑟，创作了用来吟唱的曲子。他的八卦之术几经演变之后幻化成唐代袁天罡的推背图，又传播回四川阆中。 　　天水伏羲庙就建在现在的古城西边，坐北朝南，巍峨雄伟，四进四院，属明清建筑。院落内原植有八八六十四棵柏树，寓意着伏羲创立的八八六十四卦，现尚存37棵，依旧是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夏日站于树下你感受到的是清凉，冬日站于树下你看到是的苍劲。庙内置有钟楼、碑廊等物，铺陈出着远古文明的绵延。闲暇时老天水人走上街头，在伏羲庙前的小广场上流连，或伫步停歇，或观景赏物，更有书画爱好者们簇拥在一起谈论画品。晃动的树叶，摇曳的光影，还有贴在国槐树身上的祈福帖都是古城的风景。没有谁会觉得奇怪，一切在静谧中进行，如风拂过藉河水的温和，若酒浸入身体后的醇厚。伏羲文化是老天水人身上滋长出来的文气，优雅成一枚珍珠的光泽。青石铺就的老巷道从来不宽，六尺或者六尺以下，高高竖起的土坯墙也显得高大结实，呈灰白色或黄色。成千上万条电线凌架空中，在雀儿的声响和人们的眼眸中悠然。伏羲就像一位慈祥的老人，和蔼地照看着他的子孙们。 　　天水城的巷道狭长、幽深。梳理天水巷道的历史，你会发现自己梳理的其实是天水的名胜古迹。200多条巷道有因历史名人命名的，如育生巷、飞将巷、澄源巷，有因人物姓氏命名的，如赵家大园、孙家大园、杨家楼，有因物产命名的，如枣园巷、茜毡巷、槐树巷，还有以大小和方位命名的，可谓名称各一，异彩纷呈。天水是精彩的，虽温和却不失努力，历朝历代在大大小小的巷道中诞生过许多名人。织锦台巷里前秦秦州刺史抚内窦滔之妻苏若兰、飞将巷里汉代飞将军李广、士言巷里晚清大学士教育家任其昌、育生巷里晚清著名教育家张世英，都坐在时光的树影下述说着他们的事迹与成长。大小巷道里中过科举的进士、秀才更是不胜枚举。如今，天水的大学生遍布全国各地，清华、北大、浙大、同济的校园里处处闪动着他们的影子，展示出天水人的风采。 　　游走天水，时间是指缝里流淌的沙，沙或许会随风荡远，更多的则是在落地成泥，刻在地面上，印在时空里，萦绕在参天古木之间。时间是有记忆的，是天水人用慢节奏留下来的记忆，也是天水人善于保护古文化留下来的记忆。在这里，一切都不曾消失，一切正在清晨的钟声中醒来。古城清幽成一抹恬淡——景成天光之色、远古之貌，文化成伏羲文化、秦汉文化、三国文化。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麦积山如此，古城的诸多景观也如此。鸽子从天空飞起，白嫩娇羞的天水姑娘蹲在墙脚倾听蝈蝈们唱歌。玉兰花盛开，朵朵生香。远处、近处，旮旯犄角皆得滋润。似有吆喝声遥遥地传来，带着秦腔的韵味。他道：呱呱——凉粉儿——哩—— 　　（396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