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树之殇

小区花砖铺就的空地上，有个三四米见方的池子，那是一座树冢，池子高出周围一米左右，中央裸露着失去生命的树根，截面上的年轮告诉人们，它曾经是一颗有着三四十年树龄的大树，挺拔着笔直的身躯参天而立。每每望着它，都会崇拜烈士般的驻足静默上一阵，心中涌起一阵悲伤。它曾为我带来过无数次春的气息，夏的蓬勃，秋的绚丽，冬的萧瑟。刚搬到这里时，所住的楼房毗邻着十来栋平房，宛若一块丑陋的疤痕，镶嵌在小区里，那么无言却扎眼地控诉着二把刀式的小区规划者的丑行，由于住满了外来讨生计的农民工，到处堆积着杂七杂八的东西，令人掩鼻的气味使人们很少光顾那里，却总是牵动着我的目光，缘由是平房区里笔直地挺出一颗两丈多高的槐树，宽大的叶子片片向上舒展着身躯，形成巨大的伞盖，遮蔽出一片浓荫。
盐碱地树木少见，这里居然生长出这样茂密的大树，可想而知栽种这棵树的主人当初付出了怎样的辛劳。
春暖花开，它成了这里春天的惟一标志，枝头似有若无的生命迹象，突然绽放出满枝满杈的雹芽，舒展成嫩绿的叶片，然后是葱郁的冠上，点缀出一团团、一簇簇洁白如雪的花朵，似是身着白衣如仙曼舞的少女，挥动着手中轻盈的沙绢。盛夏，稍有风动，那葱绿浓浓的树冠徐徐摇舞，几分妩媚恰到好处，望一眼顿生凉意，仲秋过后，金黄的叶子在阳光下发着耀眼的光芒。冬天，趁你不注意，挂满一树梨花。
这棵树，为这逼仄的环境带来了无尽的美景，几次想把它摄入镜头，都因底下灰暗的丑陋而作罢，以致后来成为心中的憾事。
小区改造的喜讯传来，我却为这颗树的命运担忧起来，曾经的岁月，望见它，宛如沙漠中突见的一片绿洲，一次次点燃生活的情趣。随着挖掘机上下翻飞的铲斗，它的枝叶挂满灰尘，满脸沧桑地望着周围发生的的一切。当周围变成一片空旷地时，它已伤痕累累，形同枯瘦的病人一样形容憔悴孤零零地站立在砖石瓦砾之中，身下裸露的根须如同伤者外露的腿骨。站立在它的面前，仿佛听见它低低的饮泣。
每个人都为它惋惜，好心的居民为它围起了一个池子保护起来。但为时已晚，它已深深地伤及了元气，满树的绿叶枯萎凋敝，满树的枯叶在本应绿荫葱葱的时节更加令人惨不忍睹，电锯落在枝杈上发出的声响，是它痛苦的呻吟，一层白色的塑料膜衣罩在截肢后光秃的树干伤口处。再也没有了潇洒飘动的身影。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要来到它面前，与它低语，默默为它祈祷，心中充满着希翼，与它一起熬过漫长的寒冬，等待着春天的来临。
当小鸟站在它光秃的树干上为春天歌唱的时候，我的心焦急起来，一天，一天，又是一天，它终究没有苏醒过来，麻木的人们再一次对它挥下了利刃，只留下了一圈圈年轮的树根。
从此，虽然有了宽敞的空地，却再也没有了那颗高大挺拔的槐树，但我坚信，终有一天，在那裸露的树根旁会顽强地冒出嫩绿的芽儿。耐心地等待，一次，在梦中，梦见它摇动着伞盖般的树冠与我挥手微笑。随风送来一缕缕一阵阵的幽然四溢的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