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真安静

　　　　　　　　　　　　　　　　　　　　　　　　　　 这个下午真安静
武志强

内心没有冲动，没有欲望，只有外面的风声在耳，准确地说，风声是那些杨树叶子的沙沙声传来的，我做在一张桌前，桌上放着本翻开的书，但我此时并不打算读它，只要听着这些树叶的沙沙声就够了，内心自足，平和安宁，我不要别的，只要这眼前的时光。

　　我确实坚持了许久，也执着了某些东西，当我有一天感到倦怠，想要放弃它们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也确实在一段光阴里放弃了，自以为没有那些坚持和执着我也能活得好好的，今天觉得还是有些空，有些失落，没有它们，我未必就过得幸福和满足，我只是耍了一个孩子脾气，有了一点任性，最终我还是发现自己离不开它们，不应该放弃它们，无论它们曾经让我如何难过和失意，我把责任归罪于它们，但这样并不能使我就得到解脱。
　　我因此感到一点难过，在这个有风声有阳光的下午，一切都是明媚安宁的，心底里没有波澜的，虽有些失落，但我今天还并不想就捡拾起它们，没有它们，我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某种空旷，像是有风声在我身体里，让我看到了一个远处，那里空旷无人。那是曾经呼唤过我的远方，而今我只是在另一端远远的看着它，眼神里有着冷漠，内心里还生出一些敌意，我在以某种形式抗拒它，推开它，不让它诱惑我和吸引我，应该就这样，是我孤单的一个人就好，内心安宁，阳光明媚，无欲无求，无牵无挂。
　　就这样独身一人就好，内心觉得空，空空的，空旷的，即使一个躯壳也好，也不要灵魂和感觉，只是风中的一片树叶，就这样无知无觉的快乐的在风中摇摆，在自己的安详的时光里，我以为这样就好，没有追求的艰难，也没有追求过程中的失落和悲伤，没有一滴泪为那时光流下，只是安静的，就像那些墙根下坐着的一排无语的老人，我想象自己就是他们中的一个，默默地坐着，不发一言，像是时光尽处终于沉默的蝉。
　　耳际是风声沙沙，阳光照进来，我枯坐着，看着眼前的书和笔和纸张，我不想阅读也不想写作，我也不想从前，不想那些坚持和放弃，我还是我，没有成为别的一个人，或许那些坚持和放弃使我成为此刻的我，而我也最终并没能放弃什么，它们就生长在我的生命里，扎根在我的心灵深处，我已经放弃不了，不能放弃，无法放弃。但我此时并不想看到它们，我的心间只有这些风声，风声很美，我很安宁，我不需要牵挂什么了。在我的叹息里是没有一声叹息，在我的忧伤里是没有一丝忧伤，在我的眼泪里是没有一滴泪水，在我的绝望里是没有一点绝望，在我的无路可走时是还有一条宽宽的路。
　　我想到我的未来，想到我的老年，也是要这样安静的，坐在一棵大树下听着风声，内心里空旷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留住。不悲不喜，不来不去，不增不减，不舍不弃，我就坐在树下，听着风声，听着岁月，默然，寂静。时光尽处，落叶飘飘，风声作伴，细说流年，谈及往事，
　　在我的怀里，在我的心里，在我的身上，在我的头顶，岁月如风流过，我已经是我了，不再多想了，不再怀念了，不再寻找了，我只要守在这里就好，就自在自足。所有的我都有了，不该有的我也有了。我像是已经将自己的未来提前预演了一遍，看到了那些仍然在时间深处闪烁徘徊的身影，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就是我。我在下午的安静里，在那些树叶风声里，看到了自己的生命深处。时光尽处，落叶飘飘，风声作伴，细说流年，谈及往事，然而所有的一切又都淡远了，渐渐飘散。
　　在那些阳光里，没有发生的将要发生，那些不曾经历的将要经历，直到有一天走到自己道路的尽头，那也没有别的话说，只有轻声的一句：“原来我的路已经走完了。”剩下的就只有回头，回望，一次次的满怀的惆怅和眷恋回头张望，看着自己的今生，就像是以今生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前世，却并不相信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来生。

　　我的心很静，很静，静到了没有开始，没有结束，静到了一个没有时间的地方，那里没有人语，那里没有风声，不飞一片树叶，不起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