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在民间之“地书令”

高手在民间之“地书令” 　　“地书令”，是我生造出来的一个词。觉得不是很妥帖，也又没什么更合适的，只好聊以“庖代”。 　　傍晚时分，骑了自行车，信马由缰，四处溜逛。 　　出了住处，往南往东，就是一片片农田，田间阡陌，中间也有水泥路面，路两旁新栽小杨树，粗的也只有铁锨把儿粗细，细的比大拇指粗不多少。上面也舒展几个枝杈，挂了几片新鲜叶子。有长的浓的，也如蓬头小子，傻呵呵在站在晚风里高兴。有风，清凉的，吹来田野里庄稼秸杆的微微甜香，也和着水土之气。骑了车就一路里走，见弯就转，悠悠慢骑着，正像广告语所说：骑乐无穷也。 　　往东是个尽头，就随着路北转，看前面似有字迹。本来，我已经骑了过去，心里奇怪，又调转回来，停了车，一腿支地，探身去看。于是，就发现了此等民间高手了。 　　那条路上，连续几处，都有黑色笔迹，看内容也正好是个系列。看那字迹也颇有可观，应当是行楷写法，笔致流畅自然，又颇有些意味。我主要是欣赏它写的那些话语，越看越觉得有趣。就骑了车，到一处，驻一足，一直看到乌有。可恨，当时没有纸笔，又恰好连手机也没有带在身上，就恨恨。四下看看，又没人可借。想刚才骑车过来时，有人田间忙碌，也有耕作的，也有打药的，他们也不会带了纸笔出来吧。就算带了出来，看我在记地下字迹，人们也会诸多嘲笑、疑虑。笑我疯癫吧。 　　于是，拨转马头，一路骑行回来。本也是想回来取了纸来，来实际记录下来。又想，何必？就这样一路里记想着。就让记忆筛选吧，记得的，应当是更具光彩的吧。 　　――外籍人员把树伤，罚你一百不商量。 　　我们看到了，这是其中一句。整个系列都是要保护树木的小“法令”，又写在地上，所以我就给起个名字，叫做“地书令”了。这第一句里面就说来有趣，“罚一百，就一百”，怎么还有“商量不商量”的余地呢？这个情况就很容易让人想见：一边是伤树的人员，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反正伤树是事实了。他这个事实又被人抓了现行了。现在只好陪着笑脸，弯腰作揖，“大哥，大叔，大伯，二大爷，您行个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从这过，不小心……你看，这么着――您抽烟，抽烟，我给您点上――您看这么着行不行？我下次注意，我肯定注意。要不，咱这样，您也不用开单子，也别麻烦别人了。我给您三十块钱，算我孝敬您的。要不，这样。四十，五十，五十！行了吧？您行行好。看我出门在外的一不容易。再说了十里八乡的，没外人是不？我三叔四姨和您这村里都沾亲威，不信，您打听去…… 　　那边就是我们铁面无私的纠察人员，或者就是写“地书令”的本人，抬手把对方的抽卷拨到一边：脸往一边一甩，看了看：罚款一百，没商量。 　　也有个疑问：为什么说是“外籍人员”呢？本地的会怎样？不罚吗？还是要重罚？ 　　――不要把树来伤害，保你今年过好麦。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看香跳大神的一样？还菩萨显灵了？这个“保”字用的好。只要你不伤树。别说我们，就是老天也会保佑你的。肯定让你好好麦，要天晴有天晴，要天阴有天阴。保你要风得风，要雨得……一般过麦，晒麦子都不盼雨是吧？过完麦不是还要浇地，种夏苗吗？保你刚晒好麦子，就下雨，一下就是透雨。不用再浇地。你说得省几百块钱吧。 　　――你晒麦子俺不管，伤害树木要罚款。 　　“俺”字就用的好。公路是大家的，你晒麦子就晒了。这树就是“俺”自家的。起码是俺们村里自己种的，自己要管的。你伤了树，俺就要罚款。你还有什么说的？不服是不是？那俺要去你们家院子里砍树行不行？去把你们家大梁拆下来，当劈柴烧行不行？ 　　――今年晒麦又晒人，三年树下乘凉荫。 　　对吧？你好好保护这树。最多三年，树长成了，你还是不树下乘凉？那多好？不像现在大太阳晒着麦子，又把您烤得跟个烤白薯似的。多难受？树的好处多着呢，您老是明白人，这道理还能不懂？ 　　还有两句，也是上下文呼应的。但，上面一句被来往车辆磨擦的看不到了，只剩了下句：……罚你一百不算多。大家猜，他这个上句是什么呢？不是不商量吗？怎么又多多少少的计较起来了？看来，我们还是个合情有入理的社会。罚款这事儿，虽然不是按照什么“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法规上提供的数据。但，你听我说啊，于情于理，都是行得通的。――可惜的是，上半句，我们不得而知了。 　　看了这些句子，我就会想到一个个活龙活现的画面，漫画一般，动画一般。那个写字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底稿，只是随心即出，即兴而作。说话语气也生动的很，直如面对面看到这人一样。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见过此人吗？莫名觉得，他应当是个瘦瘦的半大老头儿。戴个黑边眼镜，头发有些花白，头上戴草帽，白褂蓝裤，挽着裤腿，背略有些驮，见人说话很和气，但，听见那边“咔嚓”一声，有人伤着树了。他就三步两步过去，喝一声：站住！你――过来。看看这地上写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