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母亲的自述

　　　　
　　三年前那个难忘的日子，我在医院生下了我的女儿。听到女儿哭声的一瞬间，不知道是因为太害怕，还是太幸福，我躺在手术台上哭了。
　　刚刚缝合的刀口，麻药褪去，疼痛还在撕心裂肺，躺在病床上的我，浑身是管子和针头，不能动弹。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妈妈把女儿抱到我身边，我挣扎着抬起头，侧身看了看她，然后说：“妈，她怎么那么丑！”妈妈似乎是责备的口气说：“胡说，这么漂亮的孩子！”
　　现在想想，我怎么也无法把当时那个皱皱巴巴又黑又小的婴儿和现在浓眉大眼，像精灵一样的露联系在一起。
　　哦，对了，女儿出生的那天是白露，所以我给她取名，露。露的出生，让我深深感受到什么叫痛并幸福着。
　　 痛
　　
十月怀胎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记忆中，那一年张掖出奇的热。怀孕初期，严重的妊娠反应折磨得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每天只能靠白开水和馒头过活。终于熬到妊娠反应期结束，随着肚子一天天长大，各种身体状况接踵而至。浮肿、缺氧，胆红素超标导致浑身发痒，加上持续高温、尿频又让我严重失眠，每天的睡眠不足五小时。肚子越来越大，我的体重从怀孕前的98斤暴涨到150斤，整整52斤，别人都说我怀了双胞胎。为了能够顺产，每天早晚，都要拖着硕大无比的肚子坚持步行，直到双脚浮肿，疼得无法入睡......天越来越热，炙热的空气让人无法呼吸，那样的高温是常人都无法忍受的，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吃力。因为肚子太大，上下楼梯、睡觉翻身、穿鞋这些简单的动作对我来说都十分困难，稍微动作，便大汗淋漓，气喘不息。那一年，我深深理解了作为一个孕妇和胖人的艰难之处。
　　之前看到书上说，怀孕时怎样的幸福无比，可当自己怀孕了，真的可以用煎熬来形容。终于熬到预产期，却怎么也没动静，我和老公都忐忑不安，为了安全起见，决定住院。各种产前检查之后，医生决定药物催产。我至今无法忘记那十几个小时的疼痛，让一直以为坚强的我忍不住失声大哭。最终，因为缺少羊水，在医生的建议下，我选择了剖宫产。还记得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看见麻醉师手里粗大的针头，我吓得浑身发抖，按耐不住。剖宫产是半麻，也就是说，腰部以下麻醉，头脑意识清醒。我无法想象在我清醒的状态下，他们如何开膛破肚取出我的孩子，我几乎是央求麻醉师给我多打一点麻药，好让我能睡得着……当然，我的要求被否决了，大夫说，麻药太多对身体不好。终于，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一声稚嫩的啼哭。“恭喜你，生了个小公主！”怀胎十月，这是我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一瞬间，我眼泪崩塌，仿佛要把这十个月以来所经受的煎熬和初为人母的幸福喜悦全部发泄出来。
　　接下来就是传说中的“坐月子”。
　　因为刀口缝合不好，稍微用力，便撕扯着疼痛。翻身、起床，两小时喂一次奶，一小时换一次尿布这些看似简单的动作便成了我最痛苦的事情，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每次我都要强忍着疼痛支撑自己的身体，还要小心她的小胳膊小腿，生怕把她弄疼了或者吵醒了。
　　我听说过的月子，大都是说，如何睡不够、睡不醒，如何抓住一切可以睡觉的时间争分夺秒的睡觉。怀孕时，严重失眠折磨得我够呛，我一直期待月子里，除了喂奶至少我能睡得着。谁料到，严重的偏头痛和持续高烧让我怎么都睡不着，一翻身，一晃动，剧烈的头痛便随之而来，只能靠吃止痛药来缓解，再加上高烧不退，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我的月子，真的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由此，也更加深了我对月子的记忆。后来因为打针、吃药，我也不能再喂奶了，只能给露吃奶粉。这一点，至今让我对她深感愧疚。
　　露三个月时，产假结束我上班了。从此，我的生活基本恢复正常，唯独不能忍受的，是我上班远在离家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三五天才能回家一次，我很担心因为这样的距离疏远了我和露的关系。她会不会不认识我，不让我抱，和我不亲了？我把顾虑说给老公和妈妈，他们一致认为不会，让我安心上班。事实证明，除了晚上不跟我睡觉，我和露的关系一点也没疏远。
　　 幸福
　　一个月、三个月、半岁、一岁……露一点一点的长大，一个个日子过的很慢也很快。能够陪伴见证她一路成长，我想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妈妈。
　　月子里的露，除了吃奶，就是睡觉。我常常会盯着她熟睡的小脸，一看就是好久好久，好像怎么都看不够，那一刻，放佛世界都变得安宁而美好。我会时不时在她睡着的时候，摸摸她的小手、小脚、眼睫毛、头发，像是得到一个至真至爱的宝贝，那种满足无以言表。尿布湿了，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我会无从下手，因为真的不想惊扰酣睡的她。记得露第一次冲我笑，我激动得不能自已，又怕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是看错了，便不停地引逗她，期待她再一次对我笑。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一句话，孩子的笑脸是给父母最好的礼物。
　　老人有句俗语：“三翻六坐九爬爬”。大概是说孩子三个月学会翻身，六个月学会坐立，九个月就会爬了。
　　三个月的露终于学会翻身了，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我的帮助独立完成的最大的动作。可是，因为骨头没有长结实，脖子还不能支撑头的重量，每次翻过来，她都会用尽力气抬头看看我，然后一头栽在床上，再抬头，再栽倒……直到小脸憋的通红，开始大哭。看着她无助的眼神，我第一感觉深深的心疼，赶紧把她抱在怀里，不想放开。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必须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不辜负那个信任的眼神，也是第一次，让我明白了做母亲的责任。
　　产假结束后我上班了。我把露的照片放在枕头边，就好像可以摸到她的小手一样亲切和踏实。有时候坐在办公室，我会突然走神傻笑，同事问我怎么了，我笑笑说，想我丫头了！每天，我都会打电话给婆婆，让婆婆打开免提，对着电话对露说同样话：“妈妈想你了！”我知道她听得懂，总是咿咿呀呀回应着。
　　六个月的露会坐了。活动范围变大了，她会把能力范围内拿到的所有东西，第一时间塞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后来我明白，这是孩子探索事物最初的途径。渐渐的，她可以坐着挪动了，我会拿着她最喜欢的玩具，吸引她来我的身边，看着她探索着、挪动着，眼睛里散发着只有孩子才有的清澈光芒，满眼希望地看着我，一点一点的接近我，拿到她心爱的玩具，躺在我怀里撒娇，那一刻，我心里的甜，是用什么样的词句也形容不出来的了。
　　九个月的露，还不会爬。听说身边差不多大的孩子都会爬了，我很焦虑，也很愧疚，因为我总觉得露不会爬是因为没有吃母乳，身体缺乏营养。后来，在朋友的建议下，我和老公带着露做了微量元素检测。第一次扎破她的小手，取了少量的血样，她哭的稀里哗啦。检测结果，除了少量缺铁，其他一切正常。大夫说，孩子暂时不会爬很正常，多加训练就行了，我的心才踏实下来。
　　十一个月，露扶着沙发会走了，十二个月，她可以独立行走。
　　两岁多的露，行动自如，总想挣脱我的手，独自走路、奔跑。每次摔倒，我都会紧张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但却不扶她，鼓励她摔倒了要自己爬起来，做个坚强的孩子。直到有一天，露摔倒了，我一如既往地紧张但却没扶她，她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笑着对我说：“妈妈，我坚强的很！”“坚强”，两岁多的露，根本不知道坚强意味着什么，但却在我平时的念叨中记住了这个词，并说了出来。在她小小的心里，摔倒了不哭，自己站起来，这就是“坚强”。其实每次听见露这么说，我心里都会有深深的内疚和心疼，这样做会不会对她要求太高，她只是个孩子。可转念一想，我不可能永远在她身边呵护她，一个人总要学会坚强。她也开始对我的高跟鞋感兴趣，总会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穿着我的高跟鞋走来走去，让我哭笑不得。这让我想起我小的时候，也是偷着穿妈妈的高跟鞋，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天性。
　　露三岁了。那一次，我发烧了，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在院子里看见女儿的时候，她正和小朋友玩的开心。看见我，她兴奋地跑过来，抱住我的腿。我踉跄了一下，她发现了我的不适。“妈妈，你怎么了？”我笑着说：“妈妈生病发烧了！”她竟然说：“妈妈，打个针吧。”我说：“妈妈现在想睡觉！”她立即果断回过头，对她的小伙伴说：“我妈妈生病了，我和我妈妈回家睡觉去了！”我惊讶于她的决定，要知道平时，每次叫她回家，贪玩的露必定要哭一场。说着，她牵起我的手，是主动牵起我的手回家了。一进门，我一头栽倒在床上，睁不开眼，说不出话。她站在我旁边，像模像样地摸摸我的头，然后，跑到厨房跟婆婆说：“奶奶，我的药呢？我妈妈发烧了！”虽然我已经烧的迷迷糊糊，但还是听见了她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句都让我那么感动，那么心疼。我当时的心情，我想只有做母亲的人才能理解和体会，我甚至在想，就算那一刻我的生命终结了，我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露最怕打针了，为此，见到有红十字标志的地方，她都要绕着走。我清楚记得，每当陪我到诊所时，她总是牵着我的手忐忑地说：“妈妈，我不打针，我陪你打针”。扎针时，她就小心的问我：“妈妈，你疼不疼？”我笑着说：“疼啊，怎么不疼！”她眨闪着大眼睛看看我，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子向我的手吹气：“妈妈，吹一下就不疼了。”我笑了，女儿最简单，最真诚，最贴心的举动，无疑是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一时间我好像忘了正在发着39度的高烧，心里幸福地说着：此生有一小女，我够了！
　　露快上幼儿园了，她会不厌其烦地对我说：“妈妈，给我买个漂亮高跟鞋，买个书包，我上学去！”
　　常常，看着天真烂漫的露，就像一个在象牙塔里长大的精灵，是那样的干净、清澈和善良。我真想她能永远都是三岁，永远长不大，不用那么辛苦的学习，不用经历成长的伤痛，不用承受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可人终究是要长大的。不管旁人夸赞露如何的聪明漂亮，我只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地长大，保持一颗善良清灵的心，这将是我一生的骄傲和幸福，与聪明无关，与漂亮无关。
　　家有小女初长成。写下这些文字的同时，我梳理了自己作为母亲从十月怀胎到见证孩子成长至今所有的心情，很多次我都笑了，就连那些曾经认为无比煎熬的日子，也变得幸福温馨。第一次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给我双手，第一次独立行走…….太多太多个第一次，每一次都让我无比幸福和满足，但最让我难忘的是她第一次叫我“妈妈”。我永远记得当时激动兴奋的心情无以言表。我终于明白，这声“妈妈”，让之前所有的磨难都不值一提，也让以几十年的付出都心甘情愿。更让我深深的明白，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大爱无声，一点一滴，一字一句都是深情。我愿和她一起成长，学习做一个智慧真诚的妈妈，一起见证我们幸福的母女缘分。
　　 [ 本帖最后由 田瞳 于 2013-8-15 09:4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