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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山 路

2022-01-04抒情散文苏忠伟

苏忠伟我们村与马厂是邻村,在光明与马厂之间,有一条山路相连,是村民往来之道。这是一条普通而平凡的路,它仅是家乡众多山路之一,但在我的人生与命运中,则是一条很重要之路。这是一条我从童年时走到现在的路。过了马厂村子,再经一条小河,就踏上了我回……
苏忠伟 我们村与马厂是邻村,在光明与马厂之间,有一条山路相连,是村民往来之道。这是一条普通而平凡的路,它仅是家乡众多山路之一,但在我的人生与命运中,则是一条很重要之路。 这是一条我从童年时走到现在的路。 过了马厂村子,再经一条小河,就踏上了我回老家的山路。回家时是上坡,最快要走一个多小时,返回时走下坡,要用三四十分钟,如果是别人,上坡要走两个多小时。站在马厂坝子里抬头远望,只见一条山坡很陡的路,一眼只能看到太平寺坡顶。爬到这个坡顶,要再经过两个坡,才能到达我的老家。过了小河,向南行约五十米后,转向东行,跨过一条从石门河而来横过的叫官沟的农灌沟,再向上走,路边有一棵年龄已有上百年的大麻栗树,是行人歇脚乖凉或避雨之处。路向又向南转,然后笔直上坡,到太平寺坡顶,第一个山坡已经走完。一般人走到这里,已经是气喘嘘嘘、满身大汗了,就要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乏。因为我常走这条路,已经习惯了,虽然也很累,但为了赶时间,一般都是一口气赶到家。经过太平寺坡,就到了大水溏下边,这是此路的第二个坡。在太平寺沟边的路旁,有两棵年龄不大但很粗壮的麻栗树,走过大水溏,还有一个短坡,才到我们村子。 从大水溏到太平寺沟边的一段路,已经变得路不成路,两边是庄稼地,路成了排水沟,坎边的飞机草长得一人多高,一到下雨天,就走在水沟里,坑坑洼洼,被水冲得越来越深,沟槽有半人高,十分难行,成为此山路中最难走的一段。 外地人初次踏上这条路,一看见前面的笔陡山坡,心里就产生一种畏惧感:坡怎么这样陡啊? 历史上,这条山路是人们到县城赶集的必经之路。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此路经历的是人背马驮的历史。这是村民们生产生活的重要交通线,可以说是生产生活之路。我初次走这条路,是童年时跟随父亲到县城赶街,说是赶街,其实那时小孩子随父母到街上,只是得看一下集市场面,并不能得到一样想吃的东西,因为太穷,大人没有钱给孩子买吃食,连晌午也是从家里带去的饭团或粑粑。如果能偶尔得到一点儿零食,我们会高兴几天。 一九七八年到一九八四年秋,我在县城读中学,每周都要走山路往返于家乡与学校之间。一直到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初,这条山路都保持了热闹的场面,每天都有行人来往,每逢街天,更是繁忙,可见人们成群结队地走在路上,将自家生产的农产品背到街上换成钱,又将所需的生活用品背回家,在没有畜力的年代,人们硬用肩负,到了土地承包后,部分人家才有了毛驴等畜力驮运东西。 家乡的公路,虽然早在一九五八年就已修通,但因为没有车,人们赶集,一直是走这条山路,走山路要比走公路直且近得多,能节省不少时间。土地包产后的几年中,乡亲们交公粮,也是走此路用人力将粮食背到县城。走在这条山路上的行人,起初可能是赤着脚,后来才穿上了鞋子,因为我记得我们的父母这辈人,走此路赶街者多是穿草鞋,光脚走路的还有,原因是只要有稻草就能编织草鞋,要做布鞋,就必须有布料,在生产队时代,布是要凭布票供应的。我现在走这条山路,为了方灵便与安全,不穿皮鞋只穿胶鞋,干惯了农活之人都有一个认识:干活穿胶鞋最适应。 路边原长着密集的铁线草、牛筋草与蒿枝等杂草,只有路上人常踩的地方是光地面,干天路面干得起灰,雨季地面上长出了青苔,脚踩下去很滑。我读中学时,每到星期六,同学们结伴从学校回家,星期天吃过晌午后,我们又从家里赶回学校,有时会有十几个同学同路而行,很是热闹。中学生已是家里的劳动力,星期天要参加生产队的农活,为家里挣工分,为了多做一些活,我一般要到收工后才返回学校,这样就只有独自一人在黑夜里走山路。村里人有传说在这条路上遇鬼的事,但我作为一个学生,是不计较这些的,好在即使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行走,我也从未遇到过闹鬼之事。经过长期独自一人上山干活的锻炼,在同龄人中,我算是胆子很大的人。 走出学校后的三十年中,父母亲在世的时候,每周我都要回家看望父母,父亲离世后,我仍然坚持回老家看望母亲,每周要从此路上往返两次,有时星期天上山干活回家晚了,就得赶夜路,因为走熟了,哪怕是在漆黑的深夜,在没有照明工具的条件下,我都摸得着走,未出现过跌倒事故。山路路面的泥土、沙石在夜色里会泛出灰白的微光,这对夜行者辨路有帮助,走夜路要时刻睁大眼睛,以防失足跌倒。 自从二十多年前飞机草(紫茎泽兰)入侵家乡土地后,这条山路的环境完全改变了,可以说是变得面目全非:路两边长满了有一人高的飞机草,其它杂草已经难见到,一到雨季走在路上,拦拌难行,身子擦过飞机草,上面的雨水很快会将衣服打湿,让人很烦心,飞机草单调而乏味,给人一种沉闷之感。二○○七年,老公路铺成了柏油路,从马厂到鸡茨坪的新公路修成通车,村里有了客车,近年来很多家庭有了摩托车,赶集时,没有人再走这条山路了,山路开始变得冷清下来。近几年来,几乎没有人再走山路了,只有我还经常往返于老家与工作地之间,走的还是这条山路,如此一来,我便成为山路的忠诚行者。说不准还要在此路上走多久,应该还要走几十年吧。这不是怀旧,也许是一种精神的守护与意念的坚持吧。 每当走在路上,看着那上坡下坎、弯弯曲曲的山路,我总是在想:这样一条被前人用双脚走出来的山路,其历史不但十分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当地有人类居住之时。在路上,应当发生过人生的悲欢离合与生存的艰辛,人的寿命与路的历史相比,显得短暂而微不足道,由此不得不对眼前的山路产生一种敬畏之感。人的寿命再长,也难到百年,但路只要还有人走,就还存在。这条从远古走来保持到现在的山路,在社会的发展变化中被冷落的情形,不禁让我伤感与失落,由此联想到人生之路的艰辛与命运之路的变幻莫测。 家乡的读书人,都是走着这条山路进城读书,毕业后,有的走出了农村,到了更远之处谋生,我也是其中之一,不同的是:我一直没有离开家乡,而且每周必回一趟老家,至今乡音未改,乡情愈浓。长年累月地走山路,体格锻炼得结实健壮,心态也变得平静安然,身体变得轻便敏捷。当达到行走时能健步如飞,就获得了走路的最高境界,可以说是“得道”了。因此我感受到走山路是保持身心健康的最佳途径。 在农村,人们以修桥补路为行善积德之举,以堵路毁桥为缺德之行,在此传统思想的影响下,人们是很爱护路的。没有路,人们就只有在谜途中摸索,很难到达目的地。因此山区人对山路是很有感情与缘分的。路两边的山地,几年前已被卖给了私人,从大麻栗树上起,已被铁丝网围栅起来,我每次通过此处,总是低头弯腰地钻过铁丝网,脚手、头脸与衣服被挂破是经常发生之事,每当此时,一种难言之感便涌上心头。如果无人走此路,那么这条路将在我们这代人的眼前消失。人类经济的发展,如果以破坏自然生态环境、掠夺资源的方式进行,代价就太大了。 二0一三年八月 ——[ 本帖最后由 苏忠伟 于 2013-8-20 20:5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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