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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乡间场与景

2022-01-04抒情散文箫笛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7 编辑


乡间场与景院落在那好长时间,就好像是故意等着我似的,我从出生到现在,院落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太大的改变,至于我,倒是显得大了。我一直在等待着院落的起色,……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7 编辑 <br /><br />
乡间场与景 院落在那好长时间,就好像是故意等着我似的,我从出生到现在,院落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太大的改变,至于我,倒是显得大了。我一直在等待着院落的起色,院落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人还是那几个人,父亲,母亲,只是姐姐去年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已不再属于我们这个院落。偶尔回来,院落还是有一两间房在那等待着姐姐和侄子。这时,院落倒显得人情味十足。

院落好像孤寂了。孤独地在那一待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是一个人从出生到成熟的一个时间段,时间总是在剥夺着什么,院落还是院落,二十年里,只是老了些,旧了些,还有就是时光气息浓郁了些。我从十八岁出门远行,一年之中,也就有两三月的时间在院里,这段时间,对于一个一直等候着某些东西的事物来说,是短了点,潦草了点。在这段时间里,我总是故意地用心去接近院落,希望在它那能够得到一些类似生命或智慧的启迪,孰知,多年不见,就显得生分了些,它总是默默地在那,一声不吭,悄然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对于我的贸然关心,好像满不在乎,有亦好,无亦罢,二十年了,也不在乎这或多或少的关心与牵挂了。这到底有点让我伤心甚至于失望。我又不自主地离开了,在一个月落时分,月亮很残,月亮也好像在躲避着什么。离别原本就是残缺的,人们在悲惋之余,往往还赋予它美的象征,这让我相当失落。我的不远万里回归,仅只是为了见见我那孤寂的院落,院落却表现得过于冷漠和凄清,母亲又在唠叨了,“出门在外,要事事小心,你再大,也还是个孩子。”这就是院落要说的话……难道就只有这些?我不仅一阵寒噤,又一阵唏嘘。 院落还是那个样子。只是比以往更落寞了。我刚回来,竟又要走了,这让它很费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要走了,而且还要离开很长时间。我的走和我的留,似乎在院落的意识里,是不受它左右的,我总是很固执地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考虑后果,我就失败了。失败对于一个出征的战士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它也许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后果,而它为什么又要选择沉默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呢?我不得而知。我总是脾气暴躁地面对着它,又温柔婉转地接受失败的事实。我坐在院落的阴影里,使劲地用暴躁的心情去考虑一些以前的问题,问题在于,那些过去的问题已经使得我伤痕累累了。在记忆的深处,压在内心里,解结不开,也化释不了。父亲坐在我的旁边,有一袋没一袋地吸着他自己种植的烟草,青烟缭绕,一缕一缕地升起在院落的阴影里。父亲的香烟搅得我心神俱乱,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劝着父亲戒掉烟,父亲只是嘿嘿地笑着答应。他并没有把我善意的劝解当成一回很重要的事情,就像我经常不听他的话,父亲用他的作为警示着我的冲动与失败,然而,我竟没有读懂父亲,没有读懂院落,我无法忘记的院落总出现在我的眼里,而它总是一副默然的表情。父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他男人的手,拍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像传功似的,我的头上青烟袅袅。 一亩三分地,是院落总的面积。这个数字并不代表着什么,家家都一样,每个人都均衡地享受着这一亩三分地,包括家里的猪鸡鸭鹅,以及从天卸下的光阴。院墙是不能阻拦光明的,也不能阻拦住鸟的进出。门有一扇,这并不代表什么,每家都有,它不能锁住母亲父亲的那些朋友亲戚的交往,当然还有我的。院落在这样的氛围里,是最理解父母和时间的。我老是错解了它的意图,一次次地把心关在了里面。我的每一次回归,我总要在院落里静静地歇一阵子,几晚上,有时连白天都不出去,想要补偿什么。但,到底欠它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由着自己的性情,坐在它的阴凉里,看着父亲抽烟,看着母亲纳鞋。他们总是低微着头,做着自己的事情。母亲的鞋我也曾穿过几双,但大都穿一两次就归了父亲,我还跟母亲讨过鞋子,然后又用母亲的鞋子去讨好女人,最终她们都穿着母亲的鞋子,离我远去。我不知道母亲的鞋子为什么那么伤感,我不再穿母亲的鞋子,父亲爱穿。 一年里,我也总会选上几个星期,在院里。院里有母亲栽种的桔果,有父亲翻耕的菜园,还有院落篱下的光阴。吃的不用多花钱,而且每顿都丰盛。院落用它卑微的付出,填补着这个家庭莫大的虚空,弥合着光阴与情感的缝隙。猪鸡鸭鹅的声响往往就会惊起院落不小的涟漪,每每慵懒的我还躺在床上,它们就把父亲母亲吵了起床,我内心烦躁不堪。我恨极了这些只会吃食还要服侍的东西,但,我又会用它们出卖肉体的钱大肆地挥霍。父亲和母亲总是在一个固定的时间从院落的门户出去,又在某个不可预知的时间里从院落的门户里回来。时间在他们的额上,身体上泛着影子,院落也在父亲的香烟和母亲的针线里穿梭着时光的流线。我发现,院落和父亲母亲一样,也会苍老,也会失落,也会黯然。农村的院落就这样在针线的穿插里渐渐淡了下去,那个曾经让父母骄傲的院落,也经不起时光的沉积,伴随着父母的衰去,竟在记忆里永抹不去……

桃花 桃花开在院落的西面,迎着初生的太阳和黎明。桃花里,是蕊,是生命,是一颗孕育成长的胎盘。 桃花盛开的季节,舅舅已经长眠于地下。那时的我,正在为史地生和“三大主科”那繁复的内容而伤神,皇帝贵妃或是平民百姓的死,有些好或坏的事情总能够登上历史史册,成为永恒的记忆,而舅舅的离去,竟没有一张像样的照片,更不用说是铅字文章了。于是,在又一次桃花盛开的时候,我选择了铅字这样的方式来祭悼舅舅,那种象征浪漫的桃花,瞬间失去了粉色,谢了。无声地谢了。桃花的开落总与生命相关,生命就像桃花的开落。一种淡然的物事一旦与生命联结起来的时候,生命就显得黯然了,因为黯然,又要让人落泪了。而我竟没有流泪,我没有为舅舅的故去而流泪,我仅只是默默地念着舅舅的好,念着他教我吹奏的曲调,手里握着他给我的竹笛,竹笛上刻着一个音乐的“G”调。舅舅说过,“G”调是生命的曲调,它高昂激情,充满着生命的活力与技巧。我坐在桃树下,用心地吹奏着“G”调的《牧羊曲》,想象着生命的样子,桃花轻轻地飘落在我的笛子上,笛子似乎喑哑了,紧接着桃叶也飘落了下来,还是落在笛子上。原来生命的凋零如此简单,没有声息,也不用声息。于是,我停止了吹笛,静静地看着花叶的飘落,归于泥土。 花与叶在空中随风飞舞,叶还带着残存的一丝浅绿,昭示着生命的永恒。我忘记了吹笛,我亦不敢吹笛,我怕舅舅笑话我的笨拙与慵懒。桃树在预示着某种凄凉的气氛,花叶的凋零只是其前奏,像笛谱的引子。铺垫是最好的准备,铺垫也是最恐怖的迸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舅舅走的时候,我们早已把桃子采摘得干净。桃色,并不只是桃花的颜色,还是桃子的颜色,桃子并不是单纯的粉色,它还夹带着叶子的绿色,还有阳光的红色,偶尔还有枝干的褐色,作为花、叶、杆共同缔造的结晶,桃子该有这些,也应有这些。舅舅是爱桃的,他学过园林艺术,他会装扮这桃色的生命。在他的书柜里,有着好多园林的书刊,还有那本爱吃桃的猴子的《西游记》,翻着那些关于桃的陈旧物,我也在翻看着舅舅的心灵史,书刊上陈旧着时光的气息,字里行间是舅舅魂灵的抒写。

我不敢再翻看那些书籍,我怕我曲解了舅舅。我依然坐在桃树下发呆,想象着生命的颜色。桃树静静地看着我的行径,它也在想象着我的生活。我们就这样相互猜想着彼此的心境,冥冥中某种生命的影子从花叶中泻落下来,指引着我想些什么。花叶摇晃,舅舅和我吹笛于桃树下,那种张扬的“G”调,使得随风消逝的花叶找到了配乐的舞姿,舞履翩跹,裙裾在风中起伏沉落,花叶的经脉鲜明,爆发着一股强劲的激情。我看得呆了,忘记了吹笛。蜂蝶在风中追逐着花叶的快感,随风飞了很远很远,它们的所做又把我拉到了很远很远,远到模糊…… 我还在桃树下发着呆。桃花和桃叶还在簌簌往下落,只是桃叶相对少了很多,这与桃花很不相宜。我总觉得它们二者应该持平,花与叶不应该分开的。但,事实上,它们是分开的。就像我和舅舅的分离。舅舅先外祖父而去,这是外祖父不能容忍的事情,也是我们不能容忍的事情。对一个故去的人持有这样的恨,不能说是一种失败,其实这也是我们的一种失败,舅舅没有在桃花盛开的季节苏醒过来,也不再醒来,而我们每年却要在桃花盛开的时候,到一个固定的地方看望一个再看不见的人。桃树下,少了个伴舞的配乐者,连桃树也会感到凄凉的。 一个人吹笛,是显得孤寂了些。花叶还在飘落,我捡了一片,轻轻地夹在那些书里,当作岁月的书签……
农具 农具堆积在院落的角落里,院落存着农具。

父亲的手上总是堆积着农具的老茧,时间长了,慢慢地硬结成块。我抚摸着父亲的老手,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其实,我并没抚摸过父亲的老手,只是远远地看过,父亲的手,只有母亲和农具摸过。 农具是乡间的影子,父亲总是说。我在模糊中记住了父亲的话,于是,我从不摸农具,父亲看了很高兴。我成天价地抱着书本啃着,但,事实上并没有啃到什么。只是和农村有了隔阂。农村人并不欣赏我的作为,他们最崇尚的是坦荡荡的满仓粮食。父亲从祖父那接过了犁和锄头,犁和锄头泛着淡淡的寒光,祖父自从递给了父亲犁和锄头,他就老了,时间也就老了。时间总在蹉跎着乡间的一切,包括农具。农具杂乱地堆积在那,它们全是从战场上皈依的战士,它们伤痕累累,锈迹斑斑,它们在我的手里就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光影。农具也会寂寞的,父亲每每这样说,但他并不强求我拿起农具。我根本不会拿起它们,我哪会拿起它们?

当父亲再次拿起农具的时候,祖父已经完全老了。父亲继承了祖父的衣钵,这于父亲看来是无限的荣耀。我不屑地看了一眼父亲。对于乡间劳作,我只会看着父亲打理,至于使用农具,我只是看着父亲,父亲没有让我继承他从祖父那接过的犁和锄头,我在内心里敬畏着父亲的胆识,他违背了老祖宗一贯的作风,他会被祖宗戳着脊梁骨的骂……我不忍看着父亲劳作的样子,低矮的躯体渐渐弯成了一张弓,连这个样子也是祖父传给父亲的。

在我的身影出现于贫瘠的乡野的时候,我被认为是父亲的孽种。父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他把犁插在贫瘠的土地里,喘着粗气,牛被父亲好好地教训了一顿。我祈求着父亲让我扶着犁,他根本不理会我的无理要求,一个劲地支使我回去看书。我恼了。父亲也恼了。农具好几次从父亲手里滑脱,看着他佝偻的身躯,我不禁握住了农具。父亲沉重地低下了头,连腰也埋了下去,那张满弓射在了我的心里。 农具在我的手里并没有父亲使着那么顺手,他们老是滑脱,我用力握,却握不紧。父亲最终还是把我追回了家,农具与文具一字之别,却完全是不同的命运,我渐渐背离了父亲的路途。农具还在那,再无人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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