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淋过的五月

总认为，婉转绵绵的雨是大自然的一笔忧伤，是我在键盘上随意敲下的杂乱无章文字。

进入五月，雨一直在天空徘徊不停地下着，柔软的雨在满目葱茏的乡村原野上散开，大有一种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意境。有时雨会偶尔歇一阵子，但大地依然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迷雾，一任几朵积雨云在空中描上淡淡几笔愁绪，让人心里产生出一种莫名的疼痛。那些弥漫在真实而悠远世界里的雨，漫成一幅水彩画，一帧黑白照片……

眼睛总在空蒙一片中任节节水波起起伏伏，迷蒙中一些花儿寂然绽放；另一些则凋落、枯萎，飘散成自我的迷离。

站在空寂无人原野上，雨是很容易啄起心间往事的。雨中，不知不觉间，童年斑斓的记忆如夏日雨后的一条虹横贯天际。也是初夏时节，也是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农田，也是这样无边无际的雨中，田里也有三两个披着棕衣插秧或挖田的老农。这老农不是孤舟蓑笠翁里垂钓命运的钓翁，更不是斜风细雨不需归中悠然自得的渔者。而是一群为一日三餐温饱而劳动的贫苦农人，他们中就有我的父母。

田里新插下秧苗一行行碧绿碧绿，美得像罗像缎；更远处有一片麦子，五月时节，万顷波涛似的金色麦田，总能让人产生出无限的遐想。山村是如此的美不胜收，就连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的空地上，满铺着的也是燃烧着的金黄，那是一种至今也叫不出名的草儿开出的花花。甚至在断壁残垣的缝隙里，长满青苔的墙头上也会开出一两簇黄色的花来。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我们总是沉浸在一份美妙无比的童话里乐此不疲。

夜暮降临，当别人家的炊烟升起时，饥肠辘辘时急切地盼望着劳动的父母回家，他们一回家，就有香香的饭菜吃了。那份等待的温馨真是难以形容。儿时父母用爱的羽翼撑起一片晴空，为我遮挡了风风雨雨。如今父母已年迈，我又能到哪里去寻找庇佑呢？

雨还在绵绵的沉重和浅浅的潮湿中下着，用一袭纤尘不染的洁净，用透明得可以照见世间所有灵魂的晶莹浅唱着忧伤。雨滴，在下坠落尘世的那一刻，一定有些许的微痛吧？因为我分明听到了一声声轻轻的叹息。似有若无的诉说，最能触动心灵。这雨一点也不像雨，倒像是泪水，是寂寞和伤痛，蕴含着某种人生真谛？难道这诉说是来自天籁的神秘启示？它就像一位站在高高云端的哲学家在缓缓地说：人世间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已注定，只是常人无从选择，无从知晓罢了。

又听说只要有坚定的信念，逆境中也能让卑微的生命于行走中一路向阳，开出满树灿烂繁华。还据说只要坚强一切苦难都会化为烟云消散……
可是，当所有的信心、坚持、希望，化作眼前的雨随风飘逝，不知该如何描述内心的感慨。我想这雨一定同世上不幸的人一样，也早已经历了一世的漂泊，一生的奔波，耗尽了信心，疲惫到无力了。人生是不是也像这雨，风餐露宿中，没有时间去诉说风花雪月就已落入尘埃……

这样想着，心更被困在阴暗的雨中见不到阳光，看不到希望。很想停下来或者说找一个落脚点，可是回首天涯之路，竟找不到一个为自己等候的人。而纷至沓来的雨，在一个个凄美的转身后，便飞花碎玉般把一份剔透瞬间摧毁。

站在五月孤独无依的雨中，头隐隐痛着，神情儿恍惚。思绪，绵绵不绝犹如雨滴，敲打着屋檐、树叶、草儿，似乎永不停息下来的意思。能否让糟糕的心情进入一个理想的梦境，把沧桑，把烦恼洗去？

举目四望，寻找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园，但见烟雨迷离的江南乡村，远山空蒙，近水淼淼，全罩在一片泪水之中。立时视野变得模糊不清，是泪是雨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生活中能不能用粗陋的文字编织虚幻的温暖来穿透无助的心？

天渐渐暗淡下去，暗淡下去了，最终，远山失去踪影，地平线也消失了，脑海里除了苍凉的雨水抚摸着挂满泪水的植物外，什么也看不见了。
黑暗中，似有哒哒马蹄穿越八千里路云和月急急赶来，这儿不是草原，从来就没有马蹄声声，远远近近的哒哒之声只是一场更大的雨而已。

甩一甩被雨飘湿的头发，轻轻仰起头的瞬间，虽没有泪水滑过沧桑的脸庞，但五月的雨还是伤了一颗无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