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村庄里的树
2022-01-04叙事散文清风拂面
村庄里的树我所熟悉的树,不外乎就是些个在小村里司空见惯的杨柳之类罢了。因为日日在它们的身边行走,其实是早已把它们当成生性恬淡的朋友看待了,看似随意却又总是在彼此的视线里。柳树小村里的柳树是最多的,家家房前屋后都不难发现它们的身影。我家大门外……
村庄里的树
我所熟悉的树,不外乎就是些个在小村里司空见惯的杨柳之类罢了。因为日日在它们的身边行走,其实是早已把它们当成生性恬淡的朋友看待了,看似随意却又总是在彼此的视线里。
柳树
小村里的柳树是最多的,家家房前屋后都不难发现它们的身影。我家大门外便有一棵柳树。现在,树干已经足有碗口粗了。想想几年前,它还不过是父亲随手栽在土里的一截柳枝呢。正应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
春天来时,柳树是最眼尖的一个。那拂面而来的风刚刚柔和些,柳枝就不似冬日里那般枯硬了。一颗一颗的小芽苞早各自攒足了劲,只等一声令下,就会迫不及待地冲破那层油亮厚实的外衣。
小时候学古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一味地翻来覆去地读,死记硬背。现在再来看这首诗,才发现字里行间竟是纵横着无限画意的。
微风轻轻拂动柳条,枝叶蹁跹,随风款摆,该有多少柔婉藏在其中?怪不得形容娇媚女子常说成是弱柳扶风呢,柳条于风中轻舞时,那千般袅娜,万种风姿,不正如娉婷少女莲步轻移,裙裾微摆的翩翩么?无怪乎浪漫大诗人徐志摩也难以拒绝它的妩媚了。"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呀,谁能不为之心动?
村里的小孩子也爱柳树,爱它可以拧柳笛,编大大的遮阳帽。爱夏日里躲在它枝叶间鸣叫着的蝉,更爱放学后在它的树根周围挖蝉蛹。一棵柳树,藏着夏日里孩子们多少的快乐?
而我,却独爱夏日正午时,那印在小屋床单上的斑斓树影。(我住在院内一间东厢房中,所以,树阴可以轻易投在我的枕席之间。)小屋的窗户大开着,一习轻风悄悄来探视我的静坐或酣眠。我知道,此刻若走出屋子,外面必定是热焰蒸腾。树上蝉的叫声愈发响了,此起彼伏,声嘶力竭地喊着"热呀,热呀。"而我的小屋却得以被蓊郁的枝叶遮蔽出了一个小小的清凉世界。这难得的酷暑中的清爽,让心情出奇宁静。心神都仿佛被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抚过,平和而安然。
蜷在床上,偶尔会传来远处马路上的一两声汽笛声,在这大日头底下,也少了平日里的尖锐与跋扈。街巷中响起小商贩的吆喝,"水蜜桃哎,大久保……"在正午空寂寥落的村子里,在这躁热的忘了流动的空气中,那余韵悠长的叫卖声,显得慵懒而倦怠。
这样的时候,在这间柳阴下的小屋里。你才会体味到什么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你才会更深地体会世事的安闲静好,是如此的平淡而幸福。
柳本无心,我却有福。
椿树
所谓杨柳依依,说过了柳树,本来就该谈谈杨树了。但在我们这个村子,庭前院后却很少有杨树的影子。与柳树毗邻而居的,倒是椿树更多些。于是自然就先想到了它。
椿树有两种,一种是香椿。另一种便只能与之相对了,叫作臭椿。尽管这臭椿的名字叫起来怪腻歪人的,但实际上它根本就没什么臭味。
香椿却的确是香的,当气候一天比一天暖和,椿树就会发芽了。这些幼芽一颗颗都饱满,看起来鲜嫩嫩的,一副天真相,逗人喜爱。香椿树上的新叶,一般长到寸把儿长就可以掐下来了。香椿芽炒鸡蛋,那可是无上的美味。或者也可以用盐腌来吃,拌上香油、醋、味精等各种佐料,用以下饭,也是一道不错的咸菜。
与香椿的门庭若市相比,臭椿就绝对是门可罗雀了。除了几只麻雀偶尔会站到它结实的树杈间歇歇脚之外,连只燕子都很少看到。
如果柳树像一个纤弱女子,那么椿树就绝对是一个"楞头青"般的冒失小子。粗枝大叶的,只是一味地越长越高,越长越粗。它们普遍偏高,又枝不繁叶不茂的,既无法遮阴,又难以攀折,所以,连小孩子们也不如何待见它。
盛夏时节是个例外,那时候,它的树上会结出一串串的果实。与枝叶的粗壮相比,这果实却极纤巧轻灵,一串串垂挂在枝叶间,宛若风铃,微风徐徐处,彼此间便发出一些细细碎碎的声响,是它们在喁喁私语吗?这些果实呈淡绿色,既不招摇,也不显摆。既没有小鸟来啄食,也没有虫豸来骚扰。活得也算是轻松惬意,怡然自得。
这船形的小果实,因其轻薄灵秀,极被小女孩儿们倾心。等到它们一片接一片翩然飘落,女孩们便跑回家,拿来针线,细心地串到一起。一条浅绿色的"项链"就大功告成了。虽然它既不是玉石,亦不是翡翠,却有着别样淡然的玲珑美丽。
前些年,家里伐了院外的一棵椿树。因其木质花纹独具美感,母亲托人破成了板材,想请木匠给打个漂亮的衣柜。怎耐此木材质极硬,不易雕凿,没有一个木匠肯接这劳时费力的活儿。这倒让我觉得此树颇为可敬,凛凛然有宁折不弯的丈夫气。
槐树 与柳树一样常见的,小村中就只有这槐树了。村里的人,没有不喜欢槐树的,虽然它的枝桠间长着那么多尖尖的利刺,像武士的小戟。但玫瑰一样也是生着刺的,不照样成了美好爱情的象征么? 当柳树已经枝叶婆娑的时候,槐树才猛醒过来似的。陈年的旧梦还藏在它充满沧桑感的满是皴裂的树皮下,它就得赶紧收拾残梦,来迎接今年的花期了。在春风柔和的爱抚中,在细雨温润地呵护下,槐树卵形的新叶迅速地绿满枝丫了。它们小小的叶片生得昂然而有生气,连扑面而来的风中,都仿佛满蕴着清新的朝气,让人神清气爽。 时令一到五月间,满树的绿叶就都成了配角。一簇簇玉白的槐花争先恐后地各自绽开了春日的心事。值此时节,天空碧蓝如洗,浮云薄纱般轻盈。清风徐徐处,暗香盈袖来。阳光明亮,蜂绕蝶舞。花不醉人,人也要自己醉了。从前看古诗,有"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句子,心折得很。梅花对于我,到现在还缘悭一面,但槐花我是极爱的。便常常暗自揣想,这句子用在槐花身上,亦不为过。 后来看电影《天仙配》,七仙女和董永终于在老槐树的面前结成了夫妻,更添了我心中对它的喜爱之情。它的不容人轻易狎昵的铮铮风骨,它那与生俱来的厚重沧桑。都让人不由得不敬重。原也只有它,才配来见证一场坚贞不渝的爱情。 在无数个槐花飘香的时节,在那满树烂漫热情的浅笑盈盈之间,我被宠成了贪婪的孩子。沉迷在浓浓的槐花香里,忘了归路。那一刻,我是一只五彩的蛱蝶,失了凡心,去了俗骨,逃离了万丈红尘。无尽的花海深处,是我的天堂。 榆树 槐花的幽香是脱俗的,不落尘埃。榆钱儿的甜却是俗世的清甜,既不浓,也不淡,恰到好处,欲罢不能。像乡人的日子,淡泊到与世无争,安稳到妥帖蕴藉。 总觉得榆树生性淡泊,像洁身自好的隐士。它从不喧哗,只是默默地生根,长大,在某个庭院的不被人在意的角落里。 村里的榆树越来越少了,不知道是不是与它这安于宿命,不争强好胜的性格有关?它只生长在自己的天地里,于四季轮回之中让叶生叶落,于晨昏的交替里感受雨露风霜。 它墨绿色的叶片,在阳光里摇落一地细碎的树影。我常常站在它的旁边,随手掐下一片片嫩叶子,送到嘴里慢慢咀嚼。它叶面粗糙,汁液却温和冲淡,一丝怪味也没有。这是不是也与它温厚宽容的性格有关? 我没有吃过榆钱儿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母亲舍不得那白生生的大米。现在倒是可以做榆钱儿饭了,我却又少了当初的兴致。生命的成长就是这样,缺憾总是无法避免。也许这才是人生的真谛吧。有些时候,对于怀想中的事物,最好还是不要去触摸它。因为时过境迁,此刻被你握于手中的,恐怕早已不再是当日的它了。 这榆钱儿饭的香甜,终于和我的童年岁月一起,被我深藏进了记忆。 杨树 这次终于轮到杨树了。 小村的庭院里或街巷间很少看到杨树的影子,它们都被统一分配到了村外的大路两侧。这些杨树枝干挺拔傲岸,绝无旁斜逸出者,如两列纪律严明的士兵,英姿飒爽。 春风肯定是从这条路匆匆走进小村的,所以就顺手把杨树轻轻拨弄了一下。村里的柳树刚睁开鹅黄的眼,杨树上的芽苞已经有手指长短了。长得肥硕壮实,错落地站在枝头。用不了几天,杨树就该开花了。我却极厌烦这杨花,那样深紫或浅绿的一条儿,肉嘟嘟的,像菜叶上的大青虫,虽然颜色不同,却一样讨人嫌恶。实在不懂,如杨树这般俊朗的树,何以会结出如此恶俗的花儿来。相较之下,倒是杨絮更可爱些,虽然它碎棉似的飘在空中,沾得到处都是。毕竟可以拿过来写一写"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样的好句子。 风从杨树的枝叶间走过,弄得叶子们哗啦哗啦地回应着,它却连一点驻足的意思也没有,径自去了。那忽然掉落的一片,是不是枝头上一声沉沉的叹息,追着风远去的脚步┅┅ 这倒让我记起了一次行程,以及这行程中曾留下我匆匆一瞥的两棵树。其时,我正坐在火车上,车窗外的村庄,田野,山川迅速地做着角色替换。在目光中稍纵即逝。然后我就看到了它们,两棵一样挺拔的树,独独的这么两棵。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显得有些突兀,然而却是醒目的。我一直认为它们应该是杨树,其它的树没有那样笔挺。这两棵树之间的距离很近,却又不是紧紧依偎在一起。是这样彼此独立又相互依傍的两棵树。这不能不让我记起舒婷的那首诗——《致橡树》。 ……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当然,小村外的杨树是不会给人这种感觉的。它们队列整齐地蓬勃生长着,枝叶繁茂。在高耸的绿叶深处,有喜鹊最安稳的巢窠。当然也有燕子和一些不知名的鸟,频繁地翩飞其间。 这些杨树是鸟的乐园,与我在精神世界展望的爱情无关。鸟们才是它最眷眷地顾念。花开了,雪落了,它还站在那里。它还站在那里,不是为了我,是怕鸟儿们疲倦时,找不到旧巢。
槐树 与柳树一样常见的,小村中就只有这槐树了。村里的人,没有不喜欢槐树的,虽然它的枝桠间长着那么多尖尖的利刺,像武士的小戟。但玫瑰一样也是生着刺的,不照样成了美好爱情的象征么? 当柳树已经枝叶婆娑的时候,槐树才猛醒过来似的。陈年的旧梦还藏在它充满沧桑感的满是皴裂的树皮下,它就得赶紧收拾残梦,来迎接今年的花期了。在春风柔和的爱抚中,在细雨温润地呵护下,槐树卵形的新叶迅速地绿满枝丫了。它们小小的叶片生得昂然而有生气,连扑面而来的风中,都仿佛满蕴着清新的朝气,让人神清气爽。 时令一到五月间,满树的绿叶就都成了配角。一簇簇玉白的槐花争先恐后地各自绽开了春日的心事。值此时节,天空碧蓝如洗,浮云薄纱般轻盈。清风徐徐处,暗香盈袖来。阳光明亮,蜂绕蝶舞。花不醉人,人也要自己醉了。从前看古诗,有"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的句子,心折得很。梅花对于我,到现在还缘悭一面,但槐花我是极爱的。便常常暗自揣想,这句子用在槐花身上,亦不为过。 后来看电影《天仙配》,七仙女和董永终于在老槐树的面前结成了夫妻,更添了我心中对它的喜爱之情。它的不容人轻易狎昵的铮铮风骨,它那与生俱来的厚重沧桑。都让人不由得不敬重。原也只有它,才配来见证一场坚贞不渝的爱情。 在无数个槐花飘香的时节,在那满树烂漫热情的浅笑盈盈之间,我被宠成了贪婪的孩子。沉迷在浓浓的槐花香里,忘了归路。那一刻,我是一只五彩的蛱蝶,失了凡心,去了俗骨,逃离了万丈红尘。无尽的花海深处,是我的天堂。 榆树 槐花的幽香是脱俗的,不落尘埃。榆钱儿的甜却是俗世的清甜,既不浓,也不淡,恰到好处,欲罢不能。像乡人的日子,淡泊到与世无争,安稳到妥帖蕴藉。 总觉得榆树生性淡泊,像洁身自好的隐士。它从不喧哗,只是默默地生根,长大,在某个庭院的不被人在意的角落里。 村里的榆树越来越少了,不知道是不是与它这安于宿命,不争强好胜的性格有关?它只生长在自己的天地里,于四季轮回之中让叶生叶落,于晨昏的交替里感受雨露风霜。 它墨绿色的叶片,在阳光里摇落一地细碎的树影。我常常站在它的旁边,随手掐下一片片嫩叶子,送到嘴里慢慢咀嚼。它叶面粗糙,汁液却温和冲淡,一丝怪味也没有。这是不是也与它温厚宽容的性格有关? 我没有吃过榆钱儿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母亲舍不得那白生生的大米。现在倒是可以做榆钱儿饭了,我却又少了当初的兴致。生命的成长就是这样,缺憾总是无法避免。也许这才是人生的真谛吧。有些时候,对于怀想中的事物,最好还是不要去触摸它。因为时过境迁,此刻被你握于手中的,恐怕早已不再是当日的它了。 这榆钱儿饭的香甜,终于和我的童年岁月一起,被我深藏进了记忆。 杨树 这次终于轮到杨树了。 小村的庭院里或街巷间很少看到杨树的影子,它们都被统一分配到了村外的大路两侧。这些杨树枝干挺拔傲岸,绝无旁斜逸出者,如两列纪律严明的士兵,英姿飒爽。 春风肯定是从这条路匆匆走进小村的,所以就顺手把杨树轻轻拨弄了一下。村里的柳树刚睁开鹅黄的眼,杨树上的芽苞已经有手指长短了。长得肥硕壮实,错落地站在枝头。用不了几天,杨树就该开花了。我却极厌烦这杨花,那样深紫或浅绿的一条儿,肉嘟嘟的,像菜叶上的大青虫,虽然颜色不同,却一样讨人嫌恶。实在不懂,如杨树这般俊朗的树,何以会结出如此恶俗的花儿来。相较之下,倒是杨絮更可爱些,虽然它碎棉似的飘在空中,沾得到处都是。毕竟可以拿过来写一写"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这样的好句子。 风从杨树的枝叶间走过,弄得叶子们哗啦哗啦地回应着,它却连一点驻足的意思也没有,径自去了。那忽然掉落的一片,是不是枝头上一声沉沉的叹息,追着风远去的脚步┅┅ 这倒让我记起了一次行程,以及这行程中曾留下我匆匆一瞥的两棵树。其时,我正坐在火车上,车窗外的村庄,田野,山川迅速地做着角色替换。在目光中稍纵即逝。然后我就看到了它们,两棵一样挺拔的树,独独的这么两棵。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显得有些突兀,然而却是醒目的。我一直认为它们应该是杨树,其它的树没有那样笔挺。这两棵树之间的距离很近,却又不是紧紧依偎在一起。是这样彼此独立又相互依傍的两棵树。这不能不让我记起舒婷的那首诗——《致橡树》。 ……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当然,小村外的杨树是不会给人这种感觉的。它们队列整齐地蓬勃生长着,枝叶繁茂。在高耸的绿叶深处,有喜鹊最安稳的巢窠。当然也有燕子和一些不知名的鸟,频繁地翩飞其间。 这些杨树是鸟的乐园,与我在精神世界展望的爱情无关。鸟们才是它最眷眷地顾念。花开了,雪落了,它还站在那里。它还站在那里,不是为了我,是怕鸟儿们疲倦时,找不到旧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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