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避世闲居 ——花鸟寄幽情
2022-01-04叙事散文青岩
或是仕途坎坷,厌倦官场的倾轧纷争,或是时局动荡,逃避战乱的颠沛流离,古代许多文人便避世隐居起来,不与世争,过上清心闲逸,不落尘俗的雅致生活。中国画家避世闲居者不乏其人,有些画家退出江湖,回归自然,有些画家本身就是僧道,修身养性。他们或闲居山……
或是仕途坎坷,厌倦官场的倾轧纷争,或是时局动荡,逃避战乱的颠沛流离,古代许多文人便避世隐居起来,不与世争,过上清心闲逸,不落尘俗的雅致生活。中国画家避世闲居者不乏其人,有些画家退出江湖,回归自然,有些画家本身就是僧道,修身养性。他们或闲居山林,或以花草为友,取水墨为伴,作画自娱。当心境超脱,万物皆自空灵,而尘寰中的苦难与纷扰也就如过眼云烟,一切都趋于平静。当然,若要领悟到其间的意趣,需要与生俱来的秉性天赋,需要超凡的文化涵养,更需要深邃的人生阅历。有了万物的滋养,有了悠雅的性情,画卷才会蘸满灵气,生机盎然。
被称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唐代大画家王维,他就出生在一个佛教气氛浓厚的家庭。王维的母亲褐衣蔬食,持戒安禅,乐住山林,志求寂静。王维和他弟弟王缙也信奉佛教,居常蔬食。王维虽有一段从政生活,但因后来失利,从此便名利之心皆无,诚心奉佛,淡泊处世,以诗画自娱养性。三十岁时,王维丧妻,伤痛欲绝,写石道:“宿昔朱颜成暮齿,须臾白发变垂髻。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王维找到了精神的寄托,空门深处可以销尽人世的七情六欲,让伤心也变得淡定。《旧唐书》本传曾记载:王维晚年得宋之问蓝田别墅在辋口。辋水周于舍下,别涨竹洲花坞,与道友泛舟往来,弹琴赋诗,啸咏终日,尝聚其田园诗,号《辋川集》,又以此作《辋川图》。以此可见王维专心宗教的心境和迷恋田园生活的态度。苏轼题《书摩诘蓝田烟雨图》云:“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元代画家吴镇擅画山川和墨竹杂卉,他所画墨竹具有闲放幽远的意境。这与吴镇避世闲居的生活本身也有很直接的联系。吴镇自己也常以北宋时杭州钱塘人林逋相比,林逋当时隐居西湖孤山,种梅养鹤。吴镇家住小巷中,深爱梅花,他在家宅的四周,遍种梅树。每当梅花盛开,便坐卧其间,吟咏为乐,作画消遣,兴致所至,便放笔作梅花竹石。吴镇曾写诗道:“依村构草亭,端方意匠宏。林深禽鸟乐,尘远竹松青。泉石供延赏,琴书悦性情。何当谢凡近,任适慰平生。”元代另外两位画家黄公望和王蒙也都有隐居的生活。王蒙晚年就隐居在黄鹤山,自号黄鹤山樵。王蒙居山林中,所住的房子也自称“白莲精舍”。他曾说:“我于白云中,未尝忘青山”。后来所作《青卞隐居图》、《林泉清集图》等都与其隐居生活相关。黄公望隐居时也十分狂放,在常熟小山隐居时,他以诗酒发其旷。日沽一罂,卧于石梁,面山饮,饮毕就投罂于水而去。这样的人生,何其飘逸,又何其潇洒。
明末清初是一个极为动荡的时期,生活在这一时期的画家龚贤,便一生浮沉。但他决不与统治者合作,为了逃避迫害,最后还是隐居在南京的清凉山。在山上,他购得了瓦屋几间,安逸度日。在房屋的旁边有一半亩之园,龚贤便称之为“半亩园”。他曾写诗请王石谷作一幅《半亩园图》,他在诗后附了一个长跋曰:清凉山上有台,亦名清凉台。登台而观,大江横于前,钟阜横于后。左有莫愁,勾水如镜;右有狮岭,撮土若眉;余家即在此台之下。转身东北,引客视之,则柴门犬吠,仿佛见之。如此山水美景,无怪画家经常顿生展纸挥毫之意,以此写尽胸中的无限情怀。自称是“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明代大画家唐寅,一生逍遥,才气奔放,山水、人物、花鸟画都十分擅长。不过,唐寅也是个失意文人。他曾画《秋风纨扇图》,并题七绝一首道:“秋来纨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伤。请把世情详细看,大都谁不逐炎凉。”唐寅的画至今仍被世人所追慕,可见也有许多人如此的渴望优雅与风致。
中国许多画家眷恋山川,喜爱描绘山水美景,是因为山水可以寄托精神,畅意怡情,而花鸟草木,梅兰竹菊也是画家所钟爱的尤物。中国人早就以爱竹闻名,据说东晋王羲之的儿子王徽之爱竹,曾居人家空宅,广植竹木,对竹吟啸,感叹道:“何可一日无此君!”宋代更是盛行敬竹之风,苏轼曾说:“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可见古人对人对草木花竹早就寄于无限情思,从中得以慰藉。只是今人慕竹爱竹的又有几多?是否还有人象古人那样沉溺于闲暇,散漫而疏放、优游而冥如?而今我只能在泛黄的书中寻觅那一份幽静,只能从陈旧的古墨中追忆那一段清风。
竹和梅、兰、菊在中国画家笔下都具人格的象征,不畏风雪,高傲脱俗,清新怡人。所以梅、兰、竹、菊也被称为“四君子”,倍受画家喜爱,同时也是历代画家描绘的重要题材。宋代画家文同就十分喜爱画竹,而且对竹子有很深的感情。他所居住的地方,遍栽竹木,就连居住的房子也命名为“竹坞”、“墨君堂”等。文同画竹、写竹、咏竹,天天都要游赏竹林,与竹朝夕相伴。不仅如此,文同还终日仔细观察竹子的生长。他曾写道:“竹从萌生之一寸起,至高达十余寸,终是一个完整的整体。而我画竹若不是成竹在胸,一气呵成,而是一节节描,一叶叶绘,怎么可得生动之竹。文同不仅爱竹,也似竹子一样洒脱、正直。他在陵州做官时,当地的生活十分平静,无将迎之劳,人民也颇善耕稼。于是文同在公余,常追求田园之乐,绘画自娱。
五代两宋时花鸟绘画十分兴盛。花鸟画也分两派,一派为黄筌为代表,是典型的院体花鸟画;另一派则以徐熙为代表,适合文人士大夫的情趣,所以深受在野的文人喜爱。这派画家中的郭乾晖十分喜欢画“草木鸟兽犬,四野荒寒之景。”而徐熙更是“识度闲放,以高雅自任”。画家迷醉画花草鸟虫,就如同漫步山川林壑,可以得到精神上的愉悦。所以落笔作画也深得花鸟草木的天趣,以求遣兴。画家画竹不仅可以表现出一种清新的精神境界,而且可以从中享受到写竹的乐趣。轻写浓抹、上下往来、顺理成章,尽现竹子的情趣,水墨的流动。“疏而不冷”,“繁不至乱”是画家所追求的品格,从写竹之中深得做人之道。
清代时的扬州一地多竹,扬州人也十分喜爱竹木花草。“扬州八怪”的画家中也有不少人喜画梅、兰、竹、菊。他们笔下的花草表达了内心喜怒哀乐,花草之间寄予了画家人生的经历。大画家金农喜画梅,并常以梅花自诩,他不仅在家中植种梅树,而且常常外出寻梅。郑板桥爱画竹,所画之竹无不生动多姿,妙趣横生。李晴江在一幅梅花画上题诗曰:“挥毫落笔墨痕新,几点梅花最可人。愿借天风吹得远,家家门巷尽是春。”描绘花草的画家不胜枚举,那些情趣盎然的水墨,也是其人生岁月里一段悠然淡适的光阴。
“写竹取有出世之姿,写菊取有傲霜之骨”。中国画家以花草为伴,把竹菊看成是高洁,脱俗的君子,无论身在何处,此生都难以忘却。花鸟画虽然不象山水绘画那样具有磅礴的气势,可在画家手中却可以传神达意,独具风采,成为历代中国画家自娱的最好方法。中国绘画悠悠千年,闲情不尽,画意无穷,非一书一文可盖其无限的意趣。翰墨飘香,留给我们后人追忆的是一片古老而常青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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