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沙漠里的仙人掌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27 编辑 <br /><br />　　“当口渴了喝水时，你是否会想到仙人掌？”菱来信的第一句话，这样问我。
　　菱是我大学好友，毕业时，在我走向火热的南方时，她踏着西部大开发的旋律，进了西藏。
　　“去北京或者留杭州，你会更有前途的。”我费解她的抉择。
　　菱是我们学校学生会的第一位女主席，才华横溢，处事果敢而富于创造，北京，广东，杭州等许多优秀的单位都要她。
　　“不，你不明白的。”菱认真的说。
　　在一个旭日初升的早晨，我送她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她沉重的行李和乌黑的长发上，阳光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跃起一圈圈光晕。火车头费力的喘着粗气，窗边那张熟悉的脸和轻轻挥舞的手慢慢的向前挪动。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徐徐响起，继而锵锵尖锐，车窗那脸透着凝重的微笑，随着长鸣的汽笛声抛下了遥望西边的我。
　　菱终于来信了：“这里交通很不方便，到邮局一封信要穿越20里的沙漠，这是我第一次写信给你……。”
　　“在这片沙漠包围的荒洲中，有一处小小的建筑，五星红旗飘扬在它上空，这就是我任教的萌井中学。这里最绿最珍贵的植物，便是那头顶烈日，根扎沙漠的仙人掌了。萌井人把仙人掌当作他们的母亲，因为它身躯里从沙漠深处允吸来的汁水，哺育了萌井儿女，是他们最重要的水源……。”
　　菱告诉我，哪里的水是出奇的珍贵，一百多人的村庄，只共用一口时常干枯的水井。每天能洗一把脸，她说是她最奢侈的幻想，这么多人能在这里倔强的生存下来，她说那是不可思议的奇迹，然而奇迹就是在一口老井和遍地仙人掌的支撑下产生的。菱说仙人掌是不愿意多蒸发一滴水而把生命的绿叶变成了刺，它还可能是因为想改造沙漠而远离森林的。
　　“我们的校长黄老师原来是一名探险旅行爱好者，在探险热潮中，他走进了沙漠。一场风暴，使他在沙漠中跋涉三昼四夜后倒在萌井村口，善良热心的萌井人用仙人掌汁水将他滴醒后，他再也没有离开这遍沙漠。”
　　“黄老师留下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过学校，也没有教育！他用有限的藏语学藏语，用刚学到的藏语走门串户教汉语，教我们任何人都熟知但他们却倍感希奇的知识。黄老师在这片荒洲扎下根来，播种文明，开垦荒漠……。”
　　“黄老师是我的老乡，毕业前夕，我收到了他的来信，他说他身体不行了，他说他面对那些知识日渐丰富而又如饥似渴的学生，作为一名水平有限的旅游探险者的他，有点力不从心，他最后说这里很需要专业的老师。他没有要求我来，然而一股教师的使命感让我走向了这里，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选择塞外吗？这就是我一直没和人说的原因……。”
　　“可是万万没想到，在我到达萌井的前一天，黄老师走了，盖着洁白的哈达，迎着晚霞，永远的离开了他整整工作了15个春秋的萌井……。”
　　“我没有见上他最后一面，只赶上了他的葬礼。没有嚎啕大哭的惊天动地，只有鼻子的抽泣和无限悲伤哀怨的眼神，只有沉默的来来往往，哽咽难语的人群。下葬那天，村里不论是头发发白的老人，壮健蚴黑的男人，还是怀抱小孩的母亲，都来为这位刚过不惑之年的萌井第一位老师送行。人们手捧哈达，低着头，噙着泪，长长的人群，跟着灵柩，缓缓挪动。这些不同宗教的人们，用他们的方式，表达他们对一位教师的最高敬意。这是我平生所见最庄严的葬礼，也是萌井人有史以来最隆重的葬礼。萌井人把黄老师葬在仙人掌最茂盛的地方，用他的名字更换了萌井中学的校名，来纪念这位喝萌井仙人掌苏醒，又扎根在沙漠，最后永远留在这荒漠的汉人……。”
　　“这是黄老师的荣耀，也是教师职业的荣耀，我突然明白了黄老师何以能在没有电的地方十年如一日直到生命结束的原因。葬礼后，我留在黄老师扎根的萌井。开学了，我接替了黄老师生前教的初中三个年级共80多名学生的语文，物理，数学，历史等科目的教程。我现在很忙很忙，你没办法想象我的忙，忙中我也明白了黄老师为什么在他年轻力壮的时候倒下的根由……。”
　　“这里的孩子很好学，很用功，有的要从十几里外赶来，却很少迟到。那一双双充满期待和幻想的眼睛，那一句句稚嫩而又发自内心的言语，宿舍里偶尔一张带着余热的烙饼，都使我感动。他们都是渴望飞上蓝天的小鸟，可因为贫瘠而只能在低空盘旋，我希望用我全部的力量，托起一轮旭日，他们都是渴望走出沙漠的旅行者，可因为缺水少粮，只能在中途折回，我要化作路边的仙人掌，让他们继续前行，我属于沙漠，属于穿越沙漠的人……。”
　　“当你口渴了喝水时，你是否会想到仙人掌？”信，我又从头看起，菱那首时时吟唱的歌，又在我耳边响起：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 流浪
　　还有还有
　　为了梦中的橄榄树...
　　为什么流浪 为什么流浪远方
　　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橄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