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夜之旅

　　 夜之旅 　　　　　　　　　　　文／吕永红 　
　　兀立在夜幕下的街道边，举目四望，夜是彻底的，没有星星的闪烁，没有明月的相思，光明呢？仅仅是远处几盏灯寥落而又偏执地亮着。 　　若不是这阵呼啸的狂风，街上早已是人影绰绰，怒吼的狂风，席卷着人们如火的温情，空旷的街巷只留着我独自徘徊、伤感。平日里捡拾垃圾的老婆子也不见了踪影。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不到光明。 　　前路茫茫，路，不知在何方。回去，则意味着灯影婆娑、泪眼婆娑。背负着对家的伤感，依稀看见窗前等待我归去的母亲焦灼不安的身影，而我…… 　　我徘徊着，默想着。很久很久以来那种关于生与死的困惑又开始梦一般在心中徘徊，飞扬。心在呐喊，在挣扎。 　　当摇曳着梦幻的野菊开始簌簌散落在期中考试前夕，当扇动着希望的鸽羽渐渐稀少，当歌唱童谣的消息开始喑哑的时候，当漫天的纸花将爷爷奶奶送走，我生命的一半也将送走了。飘飘纸花留给了苍茫大地，仿佛从天而降的雪片，封冻了整个世界，也封冻了这间曾经充满欢笑与温馨的小屋。当母亲强忍泪水告诉我这一切，当看到父亲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当看到大伯，二伯失色的脸庞——那一刻，小屋死寂，时间在那一刻停滞。我狠命地摇着头，不会的，这绝不可能……可泪水早已模糊双眼。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出爷爷奶奶昔日那一张张慈祥温和的面容。但这一切终归属于虚妄，想象的美丽永远无法替代现实的残酷。夕阳里奶奶迈着颤巍的步伐，她的头顶上堆满岁月的风霜，脸上的皱纹刀刻般纵横交错，牙齿全部脱光，耳朵失聪，眼瞳布满了灰蓝色的雾翳。迎着放学归来的我，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洋溢着笑容，宛如夕阳灿烂的余晖。 　　奶奶是我的学生生涯中最得力最辛苦的助手。不管春夏秋冬，上完漫长的自习，背着书包飞回家，准能吃上奶奶精心制作的夜餐，而且夜餐的花样不断翻新。今天一顿八宝粥，明天一顿烧山芋，粗细搭配合理。奶奶总说，娃娃正是吃饭长身体的时节，不能糊弄了身体，否则长大也是个病秧子。奶奶伴我走过艰难而欢乐的岁月，但我始终没有走进她的心灵，虽然她把自己的青春、爱、悲伤和欢乐都留给了这个家庭。 　　爷爷只知道干又苦又累的庄稼活。犁地，摇耧，起粪，撒肥。脚一踏进土地，就只穿件黑几麻花的汗衫，跟着牲口满地跑，弄得鼻脸眼睛全是汗垢。秋天，放学回家，跟爷爷到地上，他犁地，我呢就在地埂边找蒿瓜吃，这东西样子灰突突，结在小草秧上，饱鼓鼓的，里面全是牛奶般的汁水，甜而不腻。过上好一阵，爷爷便大声喊，不要吃太多，吃的多了满嘴青草味，嘴要开口子的。我小时候吃够了地埂边能吃的东西。冬日里，钻进爷爷的被窝听爷爷讲好多有趣的故事，那些有趣的故事啊，总会伴着我甜甜地进入梦乡…… 　　我拼命挣脱了母亲的手，扑倒在爷爷奶奶的床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他们，可是，尽凭我撕心裂肺地，回应我的唯有苍穹间无奈而渺茫的回应和屋外哀号的风…..爷爷奶奶撒手人寰，离开了他们最牵挂、最疼爱的———即将面临不惑的孙儿。 　　爷爷奶奶，孙儿不孝。没能在你们的有生之年好好陪陪你们，让你们带着满心的牵挂离开，也留给孙儿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为了学生，我总是埋怨爷爷因脑部失常而老惹麻烦，总是因奶奶给我的万般爱抚讨厌透顶，总觉得您慢腾腾的话语让我消磨时间，甚至面对你们应我烦躁而不解的眼神置之不理……可是现在，瞻仰你们的遗容，才知一切悔恨都将成为徒劳，就算我将膝盖深深埋进土里，也无法再次聆听你们曾经爱抚的话语。面对空寂的灵堂，物是人非，昔日那弱小颤巍的身影，还有那昔日爷孙俩说笑的场面都到那里去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只留一座青冢待我苦苦追忆那属于曾经的甜蜜温馨…… 　　风越来越大，为我这不驯服的生灵。在狂风中，我趔趄前行，风中镌带的尘沙，将灯光反衬出一片浑黄，脚步依然前行。 　　终于，风停了。不懈的脚步带我抵达桥边。蓝色的忧郁，苍白的焦虑、伶仃的孤苦，这一切情绪在辽阔的视野里烟消云散。信念在青春的锋刃上淬火，闪烁任性而张扬的光芒。 　　爷爷奶奶，你们安息吧，孙儿一定不忘记你们的恩情，来年六月，把赶考的学生送走，待孙儿携一份祭品，再在你们坟前畅叙别情。 　　我，不再迷茫，不再惶然。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要用它去寻找光明。
　　　　　　　　　　　　　写于十一月九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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