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野村
2022-01-04抒情散文唐宏
野 村山,是偏山。村,是远村。就这么一个偏远的山野之村,称之为立石村。立石村,阴天,雾气蒸腾,或山雨淅沥,村伏如蛰龙;阳天,天高云轻,霭气氤氲,气象万千。10多户人家在这高山之巅明明隐隐,有一股说不出的神秘。此村名曰立石,确有石立,且是一……
野 村
山,是偏山。村,是远村。就这么一个偏远的山野之村,称之为立石村。
立石村,阴天,雾气蒸腾,或山雨淅沥,村伏如蛰龙;阳天,天高云轻,霭气氤氲,气象万千。10多户人家在这高山之巅明明隐隐,有一股说不出的神秘。此村名曰立石,确有石立,且是一块巨石。村处于大山怀抱之中,一块巨石壁立山顶,高二米多,七、八壮汉才能合围。让人称奇的是,山是溜溜的陡,这石却没有深入土里,而是就这么圆滚碌碌地在山尖呈柱状而立,下有几根石条筑垫。乍看让人觉得摇摇欲坠,但它就一直这么稳当当地立着。石下几步之遥,便是村庄,这石就如一块镇村之宝。石千百年来平平安安,村子千百年来安安平平。这黄土山巅何以有这巨石,这巨石下何以有石条相筑挡?村里无人知晓。再问,便说是“鲁班爷”为建筑一华丽宫殿,担石在此,不想折了担,留下了这巨石。80年代,曾有大批地质人员来这里探矿,公社领导问,对这块巨石从科学角度怎么解释,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巨石兀立于山顶——未见之人无法想象它的兀立之状——自然之手有着怎样的神奇功力?巨石无言,大山默默,这沉默和无言便愈使其神秘!巨石、大山、野村是一种怎样的关联?立石村于岁月风雨中一路走来,石、人、村相安无事,这又暗合了人与自然的什么秘密呢?
立石村,是因了这石镇,抑是因了山灵,村子之中,清朗纯净,人息融融。
在中国,大凡偏远乡村,过去不是地方病肆掠,男女长相猥琐,便是强盗横行。但立石村却不尽然,山村人少,汉子们却一个个长得高大雄健,女人也是个个俏丽迷人。村人守季候耕,走山贾货,尚书达理。山高路远,是那种让人在山脚下往上一望,便让人灰心的高远。立石村人祖祖辈辈却于这山上盘桓上下,一脚脚踩路,一辈辈行走。幼的走壮了,壮的走老了,就是八、九十岁的老人,仍于山间呦牛喝羊,或扶犁把耕,精精神神。是山熏陶了人?还是人走活了山?反正村中最老的老人说,这村里从来没有过山贼强盗,也从没有过被政府收法之人。孙姓老人说,清末,村里唐姓人家出了州官,在东边一个州里理事。唐州官生有一子,后来犯了事,父亲便千里迢迢押子而来,立起祖宗牌坊,叩拜谢罪,之后将其子正法。立石村有一大山,名曰“杀人献山”,据说就是唐州官正子之处。立石村群山掩合,峰众壑多,皆绿草如茵,唯“杀人献山”赤石拥乱,满目腥红,不见草木。于是,正气便这样传下来,由这山所孕,由这巨石所绎演,一辈辈村里人,食五谷,循正气,堂堂正正,浩然之气代代相传。
地方太偏,出入极不方便。有戏言说,以前一家人十天半月吃不上一点盐,女儿家穿不上一件鲜活样的衣服,而罩件自织自染的青靛布衫衣是确有的事儿。唯其山高路陡草密,兽鸟便众多。村里孙姓老人捋着胡须说,早些年村畔有成群的草鹿奔跑,至于麂子、麝、兔子,多得像土疙瘩;还有狼、豹等大兽,尤其是狼,天麻黑时,便旋在村子周围。孙老汉说,他记忆中,关于狼,有两件事记得最深,一是吕家的娃娃在茅坑屙屎,大人呼着,不见娃儿喘一声,忽听得村里的狗如水沸般吼,家人急跑出村,只见梁畔有一牛犊般大的狼,口里叼着娃娃。全村人一起追赶,救下了娃,娃屁股上一块肉已不见了,鲜血淋淋。二是村里几个娃娃上学时,遭狼的事儿。立石村与上湾、元土、药泉四个自然村为一个行政村,那时称大队。村小,没有学校,上学要去20里的上湾。唐家、孙家四个娃娃上学,回家遭上了一只狼,四个人大呼小叫着奔走,那狼便在屁股后面尾随,一直到接应的大人来,狼才不情愿地走开。条件艰苦,可村里学生娃却一茬茬接着。后来,那四个遭狼的娃娃中,一个参军出息了,转业至乡镇工作,搭桥修路,为民谋利,做了很多好事。90年代,那个乡所有村学都盖成了砖瓦房,立石村脚下的元土村也盖起了三栋宽敞漂亮的校舍。山路还是那么悠长,上学的艰难却不复存在。那人现在是县级干部,威望甚高。正气育德贤之人,生于山野反哺生育之地,生不忘本,本性善纯,最是难能可贵!
孙老爷子说,还有一件这样的事:在文革时期,不知是哪两派武斗(孙老爷子说是“红三师”和“红总师”),枪声冲天。后来,其中有一派上山拉人马,两个人手中拿着步枪,“咔嚓咔嚓”地拉着拴。村里人贴了“掀起文化大革命的高潮”之类的标语,但就是没人说跟他们走。这些人吃了喝了骂了砸了恐吓了,之后,往村外走。恰巧有吕家的女子从外村回来。那时的立石村,正是草长鸟鸣花儿蕃的季节。吕家女子人高马大,肥健而不失俏丽,粉红衫儿麻黑裤,两根粗黑的辫子在腰际悠摆着。——绿色中行走的丽人,一路款款,一路风情。那两人中的一个站住了,抬头看吕家女子。由于天热,吕家女子脸蛋红润,樱口带湿,一派雨打花蕊的景象,甚是美丽。那人一脸涎笑,说你加入我们一帮,老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吕家女子说借你的枪一用。女子拿到枪,咔嚓一声,子弹上了膛,“砰!”一声锐响,空中一只乌鸦应声落地。猎户出身的吕家女子扔回枪,款款着回村。那两人看着空中飘落的羽毛,倒吸了一口凉气。最近还听说这么一件事,村里一个后生在河北打工,一女子夜间遇一伙歹徒劫持,欲行非礼,这个后生挺身上前,勇斗强贼,救下女子。女子感涕纵横,以重金相谢,后生没有接受,后来这女子迢迢千里追至立石村面谢,村人始知其情。这也就联成了一桩姻缘——如今,那两人已结为了夫妻,双双在北京打工。外村人啧啧称叹,立石村人却稳稳地过自己的生活,不燥、不骄。正气是骨子里带的,浩气是娘胎里生出来的。大山稳健而内敛,豁达而睿智,这一切的一切,原本与生俱有,是学不出来的。
夏日的午后,我在立石村遇上一场特大暴雨。墨云盖顶,风摧树拽。耀眼的闪电,似一根长鞭子,在山头抽打。雷声“喀喀”地压下来,压下来,似要震碎什么东西。气势之大,使我的心有颤动的感觉。孙老爷子稳坐炕头,看着窗外,自语着:害人精被“雷声爷”抓劈了。我急询问因由,孙老爷子正色:天地间,皆有虫物成精 ,雷电便在其成精之时,将其劈烧成灰,还天地清朗。(其实,这是天水一带流传的说法——打雷是烧炸天地间成精的怪物,不让它兴风作浪。)其事是有无,孙老爷子所言是真是伪,且不去管它,但我能肯定的是:天地间的确是有正气、浩气与邪气、妖气之别的。也正是这浩气、正气,洋洋汤汤佐天地间之阴阳,泽万物,兴世道!
山雨来得急,走得也快。片刻,艳阳高照,山青树翠。山顶巨石,仍稳坐如钟。攀至巨石边,俯视脚下万千山势和沉浸于阳光中的村子,我突然悟出,天地日月原本是有灵气,这弥漫乡野山间的氤氲之气日日都滋养着生存其间的人们,这些以土为生,以山林为家的人们又以纯朴照人的精神,与自然之大气相得益彰,合二为一——野村之根便扎于斯,天地之正气便在这山野之间生生不息,代代相承……
想想,石、人、村在岁月中一路而来,相得平安,其奥秘也就斯于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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