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了吗（三章）

你睡了吗（三章） 一、你睡了吗？ “哎，对面铺的老哥你睡着了吗？” “有这么问话的吗？三更半夜的，咋还不安生？亏得没睡着，要是睡到梦里头，也被您一声喊搅和黄了。” “不瞒你老哥讲，俺一出远门一坐车就睡不踏实，心里老担惊受怕的。又怕兜里的钱丢了，又怕摸不着地，又怕遇上了没法子解决的难事，越想俺越睡不着。” “这么大个男人，咋还前怕狼后怕虎的。不想就不怕了，不怕就睡着觉了。” “说起来容易干起来难。就说你老哥吧，咋现在眼还睁得火石似的？” “我正寻思着明天会上发言的事，咱整个地区参会的代表就我一个，还得发言。发言稿干干巴巴的，尽是官话套话、讨人嫌的话供不上听的话可不行。你得讲出新、出彩、出众的话，让人听得耳朵一亮心头一动。孬好我也代表咱地区的形象哩。” “老哥，俺困了，得—先—睡—了，Z—Z—Z……” “说睡就睡，还出远门睡不着呢？我得想清楚明天的事再睡……” 二、您咋就睡不着？ 迷迷登登地，就感觉娘在床边喊，挺用力的样子。喊着，喊着，我的腿上胳膊上身上突然就冰凉冰凉的，像泼上了一盆冰水。睁眼瞧瞧，娘不知啥时候，把我的被给掀了。 娘唬着脸，站在床面前：“你还打不打算上学了？天天懒觉睡起来没个完，像头死猪，打雷放炮都轰不醒。干脆书也不念了，跟革新、社会一起放猪放牛算了。”我刷刷麻溜快地穿衣穿裤，赶忙铺床叠被，听到娘自言自语：“孩子的觉咋能睡这么严实、这么香，是没有心思想没有东西烦，还是别的啥呢？” 印象里，娘总是睡得很迟，爹没回来，娘就整晚在灯下纳千层底。没睡着的时候，我爱趴在床头，看娘映在墙上那飞针走线的身影。那影子一会变成展翅的凤、奔跑的马，一会变成吓人的虎、美丽的树……看着看着，俺就瞌睡了。 爹不是在外家访，就是在学校改作业，爹回来了，娘就放心了。可还得张罗一大圈的事：要给爹打水洗脸洗脚，去伙房边瞧那得福不搁整天哼哼叽叽的花猪黑猪，看鸡舍是否钻进了想给鸡拜年又没安好心的黄鼠狼、淘气猫。我和姐蹬落床边的被，不知啥时又掖严实了，被窝暖暖烘烘。 娘睡下了也总不踏实，有点一惊一怍的。窗外的风刮得劲了，感觉异常的一声鸡叫半嗓子猪喊，或门前经过不太熟悉的车声脚步声，娘都要伸头瞧瞧。爹说：“这样谨小慎微的，跑进个猫钻进条狗，都当回事情，啥时指望能把觉睡安稳？你心放宽了，脚放平了睡，天塌下来，我扛着。”娘不分辨，娘还是老样子。 出远门读书，收到爹的来信。信上讲：“家里一切都好。俺们身体硬实，田里的粮自留地的菜够吃够喝，学校工资补贴家用，经济上不困难。需要花钱，来信。就是你娘的觉睡的太差，有时头晕。夜里常念叨你，不知你身体咋样、学业咋样……。”偶然听光辉当医生的爸说，啥蜜环片治头晕助失眠。我从伙食费里抠出些，给娘寄了两瓶。爹回信说：娘吃了药，管些用，头不太晕了，可觉还是好样子。 前些日子，我问娘：“感觉身体咋样，要不要查查。”娘说：“查啥。人老了，机器零件都松了，夜晚腰酸腿疼的。闭上眼，头脑里就南无遮北无挡，前朝后汉的瞎想瞎梦。也不知梦着还是醒了。要说睡了，事情都是经涉过的；要说没睡，又迷迷糊糊的”。我说：“娘啊，你不愁吃不愁穿儿孙的，咋就睡不踏实呢？”娘说：“瞧形势睡不好的不是我一个，不然定啥世界睡眠的日子……” 三、睡不好，究竟为啥？ 3月21日，世界睡眠日。主题口号：关注睡眠健康。睡眠难道也分健康的，病态的？ 上网转悠，铺无盖地的网上调查。有调查睡眠时间的，有调查睡眠质量的，还有测试睡商的。我的睡眠我知晓，我的睡眠我不作主。 流连虚拟空间，我们不想睡。BBS里纵横捭阖，亮精彩的文字拳脚，现崭新的思维功夫，心灵舒展心情轻松；QQ里缠绵无尽，真性情假爱情互动撩拨情娱乐快意情，打动了你感动了我；益智游戏益趣游戏、角色扮演游戏即时攻略游戏，勾我魂魄，让我深陷；进百度，搜一搜，好听好玩好用好看的东西好多好多——犬马声色好逍遥，我不困，等一刻再睡。 关注生存责任，我们不敢睡。朋友的事业蒸蒸日上，同事的工作创新不断，老板的要求越来越高，逼仄着我：邻居的房屋豪华宽敞，同学的私家车换了再换，表哥的年薪再次暴涨，逼迫着我；房租、水电、煤气涨了又涨，新款化妆品新款服装到货了，老人孩子亲友的礼品礼金给多少，逼问着我……如履薄冰过新年，我倦了，但得想清楚干完事再睡。 睡不着，因为留恋声色；睡不好，因为生存压力；睡不香，因为身体状况。 抛却所有，放下所有，平躺下，睡稳了，做一个高高兴兴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