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语丝[原创] 2005，坚硬如水

　　　　　　　　　　　2005，坚硬如水 　　2005年1月4日，阳光透过一扇窗子，轻轻地铺撒在桌面上，就像十五年前的阳光一样，耀眼，辉煌，圣洁，尘埃在空中升起，沉落，像水母张开了双臂，不停地舞动着，鼓噪着，喘息着，压迫着空气。 　　我不知道今天的阳光和十五年前的阳光有什么不同，一样的明媚和柔和。我抹完桌子，插上电话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我没有任何预感，也没有任何征兆告诉我今天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我像往常一样翻开日历，开始工作。 　　仅仅是新年的开篇，就需要我倾注更多的目光吗？或者，就应该换一种心态，一种工作方式不可吗。不，在时间的坐标上是没有续断的，今天相对于昨天，相对于明天，只是一个点，一个连接昨天和明天的时间点，有了它们亲密的接触才有了时间永无续断的向前发展。今天相对于去年的今天或明年的今天，是一种历史的延续，相对于去年，相对于明年，那是一个时段，一个没有表情，没有故事的客观存在。而我则是有思想的，有生命的，我不会因为时间不停地向前穿梭，而加快或减慢我的步伐，我要保持一种匀速，不要起跑的蓄积和终点的冲刺，我只要一种散淡，一种恬适，一种自得，我习惯了这种生活，就像这种生活习惯了我一样，我们配合地很默切，就像跟了我多年的眼镜一样。我的眼睛是在十五年前近视的，从那时起它就一直跟在我身旁，一个忠实的不可替代的生活必需品。只不过，我眼睛近视的度数越来越高，其间，镜片也换了几次，视物越来越模糊罢了。 　　我慢悠悠地接听了新年来的第一个电话。电话是一位老大爷打来的，声音迟缓而悠长，就像这个冬季漫长而无边一样。他所反映的是，他眼里进了一粒沙子，一种有碍他眼神的沙子。他在马路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老人心太善良了，他也许被雪后的冬晨的光泽给蒙骗了，以为棉絮样的雪花上能描绘出彩霞来。他太善良了，也太天真了，他被自己编织的花环欺骗了。 　　一个妇人，具体一点说，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的妇人，再具体一点讲，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年轻的精神病妇人，站在冬日被白雪漂洗过的洁净的阳光下，穿着暴露，幸福地颤栗。如果她还有思想，也许只有一种天然的对衣食的依赖；如果她还有动力，也许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反正，她有足够的理由活下去。我依照老人的描述展开了如此的想象。 　　老人看了她怪可怜，一个人无依无靠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动了恻隐之心。据说她曾于元旦前被卖到一个偏远的乡村，在这个城市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们还以为她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暗自为她高兴的时候，她突然一个人又冒了出来，带给人们意外的惊喜和惆怅。她继续自己乞讨生活，老人看不过，给民政，给公安，给居委会，给……打了不知有多少电话，可事情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这样的天，可要冻死人的啊，你们再不管管，可真要出人命了”。 　　听着老人痛苦的哀告，我的心一酸，先安慰了老人一番。 　　领导听见了我和老人纠缠不清的谈话，有些不耐烦，随口问了句：“这么罗嗦，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如实地回答。 　　不料，领导粗暴地打断我们的谈话，“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能解决，告诉他，我们解决不了，要他打‘110’吧”。 　　我只好照办，没有任何理由，绝对服从。 　　电话那头的老人顿时来气，劈头盖脸地大骂一通，而我只好把电话扣死，带着遗憾。想想也是，在街头讨饭的实在太多了，哪座城市没有呢，北京，上海，天津。有，一定会有的，我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晚上，那个站在寒风中乞讨的妇人形象，老是在我的眼前来回晃动，是我欠她什么吗，我不敢说，我有必要如此自责吗，我更不敢想。 　　十五年前，也是一个极其类似的情形。只不过，地点是发生在老家。阳光透过枝杈照在我家的青石板上，我一个人在家，怀揣着爸爸给我30元配眼镜的钱，我还从来没有如此长的时间占有这样一笔财富，我忘记了近视带给我的痛苦。 　　我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寂寞的在家，守着30元的狂喜。没想到寒风中送来两位不速之客，一位瞎老奶奶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他们来我家乞讨。孩子的手冻得发紫，牵着一个木棍，带着老奶奶。他们的衣囊空空，布袋一清二白，缸子滴水不沾。 　　孩子直喊“奶奶，我饿”。那是一个人对生存最低渴望的呼喊，那是一声清纯嘹亮的求援。我找来茶水，煎饼，和一个咸菜疙瘩，给了他们。并且把我手里30元中的10元给了他们，我怕爸爸回来骂我，没敢全给，那时我感觉我是那么地伟大和自豪，我可以帮助别人了，我怎么能不高兴。爸爸知道后，没有过多言语，一笑了之，算是默认吧。 　　而今呢，想来一阵战栗。我无力去解决它，我只好寄予同情和期望。 　　十五年了，是什么在改变着我们。人们都说水是温柔博大的，却没想到它还有坚硬的一面。人的心也不全是向善的，也有邪恶自私的一面，正如一片叶子，有向阳的一面，也有背阴的一面一样。 　　我这样解剖自己。在解剖自己的同时有想到了很多，我又想到了，前不久发生的海啸，想到了那堆积如山的尸体，想想那离散家庭的痛苦，谁能说水没有它强悍的一面呢。 　　灾难就在眼前，我们没法漠视。 　　我想说的不是灾难本身，这样的事情无论发生在何时何地，都是一件无比沉痛的事情，可是还有比自然灾害更沉痛的事情，却是我们人类人为造成的，在一幅幅遇难者的照片背后，我又看到了这样一则的消息和图片，一个个华人商人在当地被劫掠，一位位华人妇女在大街被人强暴，在隐秘的地方刻上字，插上硬物，绑缚，绞杀，不管是历史，还是记忆，我们都无法原谅，就像我们无法忘记南京大屠杀一样。 　　也许我们受尽了蒙蔽，也许我们遭遇了太多的不公，也许我们脆弱的内心再也经受不起记忆的苦痛，但我们都应勇敢的面对，而不是逃避，永远不要骑在别人头上，那样只会摔得更惨，一些人为的灾害甚至胜过天灾，世界本来就充满了苦痛，我们没有必要再制造更多的人间惨剧。 　　明天的阳光会依然如此明媚，只要我们都珍惜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和可爱的大自然，世界将会变得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