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散文网

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散文阅读 > 叙事散文

叙事散文

如果扁担会说话

2020-09-24叙事散文剑鸿
剑鸿一热闹的晒谷场上,我曾用力挑起一担谷子。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村里地多田少,没有人家舍得为了几分沙地改造的薄田,去专门置办一台打谷机。谷子,是母亲抱着一把把稻子,在一块青石碑上使劲摔打下来的。碑石斜斜放置在一个三角木架上,新鲜饱满的谷粒,
  
  剑鸿
  一
  热闹的晒谷场上,我曾用力挑起一担谷子。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村里地多田少,没有人家舍得为了几分沙地改造的薄田,去专门置办一台打谷机。谷子,是母亲抱着一把把稻子,在一块青石碑上使劲摔打下来的。碑石斜斜放置在一个三角木架上,新鲜饱满的谷粒,随着母亲手臂的挥动,从禾秆上簌簌震落,顺着石碑水一样滑下,滑过母亲的汗水印,滑过模糊的墓志,带着脱离母体的欢畅和金子般的质感。金子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子,我其时并没有见过,只是听村里的闲人说起,隔壁的东牯老头祖上是地主,家中藏有金鸭婆。可无论是东牯老头在世,还是他死后,始终不见一只金鸭婆浮现金身。我一直怀疑这只是一个传说。我想像中的金色,应该和谷子的颜色是一样的。这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动人的色彩,近似泥土,迷人而芬芳。
  我学着大人的手法,笨拙地挽起箩筐上的绳子,套在扁担的两端。为了适合当时的身高,我特意将绳子多挽了几层,双手平托,扁担刚好横在胸前。这条竹制扁担,是家中两条扁担之一,和另外一条木制扁担相比,更加轻巧而富有韧性。在过去的十四年里,它丈量父母劳作的脚步,也丈量我的成长,我经常和它立在一起,举手平削头顶,看看自己达到第几个竹节。仅从外观上看,扁担的年龄就比我要长,父亲的回忆证实了我的判断,这是爷爷奶奶所留的少数几件遗产之一,田野的太阳和巷子里的风已将其水分掏干,竹绿也已被泥土熏陶得接近一致,布满黑褐色斑点。如果不是竹节还在,你根本无法判断它曾是翠竹的一部分。扁担宽大部分的表面被汗水浸渍日久,油光锃亮。这是我第一次挑担子,有些忐忑。心跳传递到扁担上,我知道自己有些慌,不知道十四岁的肩膀能负起多少重量。
  在此之前,我总是提着畚箕或者小桶,雀跃地跟在父母身后,踩着他们的脚印,出入于田野和村庄。扁担在肩上打着忽闪,颤颤悠悠,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看着父母的背影在扁担下扭动,步履稳健,踩得地面咚咚响。我的光脚板能感觉到地面的细微震颤。父母是那样有力,即使天塌下来,也扛得住。
  二
  天塌不下来,会塌的,只有房舍屋瓦,还有人的身体。秋收之前,整整一个多月,母亲都在为父亲的胃病手术奔忙,借钱,跑县城,托熟人,找医生,开刀,整日整夜的护理。我不清楚这些时日对父母意味着什么。但是,当我穿过阳光斑驳的桔林小路,一头钻进冒着炊烟的灶房,看到出院回来坐在竹椅上的父亲时,我一下子知道了这段家庭经历对我意味着什么。平时看上去健康有力,两指能够捏起三块砖头,一掌能够劈裂一个鹅卵石的父亲,显得如此瘦削虚弱,面色苍白,眼窝深陷,说话也不像以往中气十足具有不可抗拒的威严。在我的记忆中,这是父母离开我们最久的一段日子。脱离了父母的管制,前所未有的散漫和自由,甚至令我高兴,因为我可以跑到别人家看电视看到很晚,也不用为没有照顾好鸡鸭们而挨骂,还可以挑唆年幼的弟弟妹妹,组成联合阵线,与临时照看我们的舅舅顶嘴闹事。
  父亲腹部的刀口刚刚拆线,看上去像一条可恶的蜈蚣。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折磨父亲的一部分胃组织,被医生用锋锐的手术刀取走了。不能想象那是一个怎么样的过程,但解决疼痛的办法,似乎只有忍痛剜割和逐渐恢复。直到现在,我还确信,这是父亲体内发生的一场革命,也是小小家庭的一场风暴,父亲、母亲、还有我,从不同的角度,接受了这场革命风暴的洗礼,而父亲,在风暴中迅速衰老,从壮年的坡顶开始下滑。地里的杂草趁着内乱揭竿而起,母亲为了它们天天心烦意乱,起早摸黑。我感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向我压来。
  我弯下腰,弓起背,将扁担搭在肩膀上,来回挪动了几下,以找准扁担与肩膀的最佳结合位置,同时调整好前后的重心,然后双手紧紧抓住箩筐的绳子,憋足一口气,脚下用力,腰杆挺直。
  我以为双手可以搬动的两箩筐谷子,未必会有多重。但当它们以垂直向下的力量施加到肩膀上,立刻就形成了巨大的压力。我用尽全身力气,站直身体,将谷子挑离地面,顷刻之间,我就感到双颊发胀,脖子也好像瞬间大了一圈,同时双脚如同两个钉子牢牢钉住地面,无法向前迈出脚步。我尝试着以右腿狠力蹬住地面,努力地迈出左腿。我艰难的尝试马上取得了明显效果,装满谷子的担子向前摆动,但摆动的幅度和力量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跟着担子摆动的方向走了出去,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踩在意想不到的方位。我在电视里看过扭秧歌的步伐,惊叹过那种步伐的繁复,现在却轻易掌握了要领。
  秧歌的步伐,更适合于在舞台上表达丰收的欢畅,并不适合作为负重的行走姿势。在母亲的惊呼里,我卸下扁担,趴在箩筐上呼呼喘气,肩头火辣辣,脚下软得像棉花。我有点丧气,因为自己的无力,更因为扁担的笨拙。我想起东牯老头的独轮车。他是村里用扁担用得最少的人,经常推着木头轮子的独轮车走来走去,粗壮的腿八字一样撑着地,身体前倾,圆胖的脸从鸭笼上方露出来,黝黑发亮,眼睛发鼓。东牯的鸭苗生意闻名四乡八镇。没事的时候,我们喜欢跑到他家,看他抚弄那些毛茸茸的金黄色的小鸭子,这些小鸭子在他手里一抓一弄,雌雄立辩,令人惊叹。我经常想,金鸭婆的传说,可能和他祖传的鸭苗生意有关。
  三
  在我看来,独轮车不但比扁担更省力,而且滚在路上时,会发出悦耳的吱扭扭、吱扭扭的声音。这种声音,在空旷的田野里具有一种魔力,不但更能抓着我们的耳朵,也更能填满疲惫而孤独的脚印。
  奇怪的是,东牯老头的四个儿子,没有一个愿意跟着他去卖鸭苗,连和他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儿子东牯仔,也天天挑着扁担在田间地头忙个不停。有时候,东牯老头会在喝完一碗烧酒之后,一边就着腌菜吸溜吸溜地喝稀饭,一边大声骂,这些狗娘养的,没有一个听老子的话,就晓得偷懒,卖鸭子有什么不好,不卖鸭子,你们这些家伙吃什么,穿什么。他的老伴,刘家巷人(村子里对老年妇女的称呼通常只在其娘家地名后加个人字)在旁边轻声劝,死老贼,莫哇哩,莫哇哩。但东牯的声音变得反而更大。这个时候,他的儿子和媳妇,或猫在房间里,或蹲在巷子月光的阴里,悄悄嘟囔,老家伙又发酒癫了。
  每次听到东牯老头骂他的儿子,我就觉得特别解气,独轮车省力又好玩,卖鸭子也更加赚钱,这些家伙却宁愿拿着扁担天天挑水挑粪,真是蠢蛋。尤其是我的肩头被扁担磨得通红还出了鼻血的那次,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我甚至想,如果我读不好书,就跟东牯老头推着独轮车去卖鸭子。
  父亲手术的第二年,家里依旧耕种着五分田的稻子。按照父母商量的意思,本来是不再种水稻而改做旱地的。因为家里既没有养牛,也没有置办犁耙,每年要请本家的三爷爷犁田,犁完之后,请三爷爷吃饭喝酒,外带几个鸡蛋不说,还要欠一份人情。插好稻秧后,田间管理更麻烦。就拿放水来说,家里的田离抽水机房太远,单家独户放水,抽水机一开一停,水还没到田里就干了。所以每次放水都要很多人家邀到一起,深夜起床,在田埂上开好缺口,一直守着,直到沟满水流进田里,等水漫过秧苗的腰际,才挖土封住缺口,否则水倒流出来,等于白干。有时水位达不到,只好用戽斗(将沟里的水戽进田里的一种竹木农具)浇灌。最主要的是,五分田也收不到多少谷子,碾了米不够一家人吃上半年,连鸡鸭也养不了几只。

  
  好不容易稻子熟了。一大早,父母就兴师动众地将我们叫醒,带着镰刀,踏着一地的露水,将稻子割倒在田里,直到日上三竿才回家吃早饭。如果天气好,可以让稻子在田里晒上三四个日头,再挑回家,不但挑起来省力,也更容易脱粒。可太阳不像我们希望的那样争气,午后,几阵狂风刮过,天空就阴云密布起来。父母赶忙刷好一捆稻草,打好秆布(扎稻子之用),心急火燎地跑到田间,埋头一把把扎好稻子,我则在田间捡拾遗落的稻穗。因为水分没有完全晒干,稻穗也沉甸甸的。我的肩膀虽还稚嫩,也预备了一根扁担。
  四
  乌云在天空翻滚,收获成了一场抢夺战。父亲为我量身定作了两捆稻子,叫我先挑回家。在上肩之前,父亲特意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挑稻子必须一鼓作气,中途不能歇肩的,歇肩不但会震落稻谷造成浪费,而且中途放下担子,没有人帮助,一个人很难再次上肩。唯一的办法就是咬牙坚持,尽快地走,到达目的地。父亲似乎意识到这担稻子的重量会对我造成前所未有的压力。或者,他还有着更深的考虑,企图通过一副担子考验儿子的负重能力,以此作为一种生活的期许。所以,他的交代才这样详尽,近于一种挑担子的要领传授和哲学教导。
  这种传授和教导,在接过父亲手中的担子时,我就觉得十分必要了。趁着赤脚还没有陷进田间松软的泥土里,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过几道沟坎,走到田间小路上,加快速度向家中走去。可是,没走多远,扁担在肩上越来越重。印象中这条路很短,我一路小跑就可以爬上前面那道土坎,上了土坎,转过几颗桔树和几条巷子,就到家了。可是,今天这条路显得有点长,每走一步,颤动的扁担都好像在不断增加重量。还没有走上那道我认为是最大难关的土坎,我就感到扁担已经嵌进了肩头,压迫着我的肩胛骨,如一把锉刀。我的脖子也开始发硬,腰背开始弯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到下颌,滴在脚下。路上那些石子、砖头、树枝,青草,比平时更加清晰,令人讨厌。我多么希望脚下是一条平坦笔直的大道,没有半点坎坷凹凸。再往前走,我感到自己的眼睛有点发直,脑海空白,时光变得很慢,路变得很长,缓慢掠过的那些事物,呆板,毫无生机,浓缩为脚步的参照。
  迎面碰上几个村子里的人,他们看到我的摸样,似乎说了几句赞叹或鼓励的话,我根本没有听清。费尽最后的力气爬上那道土坎,再也不能走动一步。我想将担子往地下一撂。但是,这样做,是多么的不负责任,在别人看来,又是多大的笑话。
  疼痛到了极点,会产生麻木,而麻木的疼痛,更加让人难以忍受。正当肩上的负重让我感到天昏地暗时,我看到路边有一截半人高的土砖墙。我靠着墙身慢慢蹲下,将扁担从肩头卸下搁在墙角,一手扶着扁担,一手摸着火辣辣的肩膀。回头看一下来路,依旧不远,可是走过这一段不远的路,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许久,我才弯下腰身,准备再次上肩。可是,在我移动扁担的时候,担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一头的稻子滑落地面,翘起的扁担敲到我的脸上。我顾不得疼痛,忙不迭去抱住落地的稻子。稀里糊涂地一阵忙乱,重新将扁担放上肩头的时候,我看见地上脱落了一摊谷子。鼻孔中有一股温热的东西流了出来。我以为是鼻涕,想往回吸,结果止不住,扑簌簌地掉在地下的,全是殷红的血。
  五
  在踉踉跄跄的脚步中,我忍着疼痛,咬着牙关,学会了和扁担如何相处。这好像是一场人生的必修课,教我懂得了肩膀的使命,懂得了收获和疼痛之间存在着某种隐秘的关系。
  我在农村生活的时间不久,但是在无数次和扁担亲密接触的过程中,似乎轻易就获得了某种领悟。这些领悟在离开土地走向城市的今天,仍然在我的内心保留着深深的烙印。我有时候想,如果抽离人身的存在,游走在村巷和阡陌的扁担,更像是一种隐喻顽固地附着于生活机体之上,而人的身体,只是大地和生活压力之间一个载体。血和汗,是流淌在身体内的河流,它们源于土地和谷子,却又在收获的过程中复归于土地。对于这一过程的描述,我无力的讲述显得苍白,如果扁担会说话,他的讲述定能给人更多启示。
  对于扁担,我还有一种更为宏阔的印象。赣江和它的支流深沉地流过哺育着我们的土地,有时也无形的增加着人们的忧虑和担心。每一年,县乡两级都会组织大型的水利冬修。在那个大型机械还没有出现的年代,有组织的大规模筹劳,更像是一场场人海战术。一般是在秋天将近的时候,田野苍茫、天空萧瑟的时令,巷子里就会听到村干部们破着嗓子喊的声音:开工了、上堤了。于是,家家户户的大人小孩挑着扁担、扛着锄头,集体走出村子,涌到长堤之上。不大一会儿,长堤上便人声鼎沸,一片喧腾。
  成千上万的人,集中在某段脆弱的堤坡之上,往来穿梭,一起行动,其声势之大,场面之壮观。没有亲身见证的人,是很难想象很难理解人民战争这类词汇的。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硝烟,只有此起彼伏的欢笑和叫嚷,无数挥动的锄耙,人群流动的复杂线条。小孩子在堤上堤下乱跑,偶尔也跑到大人挖土的地方,抱着几个土块爬上自家的责任堤段,高高扔下去,看土块在坡上翻滚。大人们则忙着一担担地挑土堆堤,从堤脚一直堆到堤顶。堤顶有专门负责登记的人,嘴里叼着香烟,一边指手画脚,一边不停地在一个小本上画下许多“正”字。有的妇女朝着登记的人大声笑骂,也有的人歪着脖子和登记的人争辩,然后嘟嘟噜噜地离开。离堤较远的村子里的人,会用搪瓷缸带上中午吃的饭菜。吃了午饭,他们就将扁担横在地上,坐在扁担上吸几口烟,或者说笑一阵,然后继续开始劳动,沿着堤坡上上下下,像波涛拍击崖岸。
  无数的扁担,漂浮在人海里,横着的、竖着的,竹制的,木质的,长的、短的,新的、旧的。它们和人的身体,组成一个个十字架的图样,在苍茫的土地上来来回回,走走停停,最后,在落日的余晖中,像风中的云一样散开,不知所踪。
  六
  最后一次拿起扁担,是二十岁那年。那时,我刚刚走出校门参加了工作,像脱离母体的种子一样,被风吹到离家六十多里的麦斜镇上班、生活。母亲在电话里说,乡里今年又组织上堤了。我说,我请几天假吧,反正工作上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是我对当时工作一种无奈的描述。事实上,在乡镇工作的那两年,我经受了一种未尝经验的无聊。乡镇司法所寂静的时光,让我的青春处于一种悬浮的状态,而在悬浮的同时,又深深地感到一种无形的精神负担,那是一条看不见的扁担,挑着沉重的梦想和期待,孤独与寻找。同样在乡镇工作的一些年轻人,则处在另一种悬浮状态,吃饭,下乡,打牌,谈恋爱,游来荡去。除了处理少量的业务之外,我更喜欢一个人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和鲁迅、尼采、卢梭谈心,听他们讲人生的来去。卢梭说,人都可以说是诞生过两次,一次是为了存在,一次是为了生活。我确定我正在经历的青春,正是第二次诞生。母亲不知道这些,没有人知道这些,只有一位同样正在经历第二次诞生的远方的同学,才会在遥远的百无聊奈中,突发奇想地寄来一封信,上面画着一座山,山上竖着一面旗帜,旗帜上镶着我的姓——胡,如古代将军和元帅的旗号。
  巷子里的阳光,仍然像孩提时那样柔和、明媚、耀眼。几个熟识的老人,正挑着担子走出或走进村子。隔壁的老屋里传出一阵阵唢呐锣鼓声,我曾听人说起,此曲名叫《孟姜女哭长城》,乃为丧葬专用。我问母亲是谁死了。母亲说是东牯老头。前一天,他推着鸭苗出去,深夜还不见回来,亲人出去寻找,发现老头和独轮车一起翻倒在村外土坎下的草丛里。什么原因致死,不清楚。东牯上了七十岁后,经常犯头昏的毛病。他的一个儿子已经先他两年离开了世界。
  和母亲走在上堤的路上,很多认识母亲的人,用一种无比惊讶的目光看着高她一头的我,无数问号和感叹号的堆积,使得他们的脸看起来十分夸张,原因仅仅因为我是一个读书出去的人,一个已经吃上了皇粮还能卷起裤管参加劳动不怕流汗的年轻人。他们也许试图用惊讶乃至是赞许的目光,探究出我的内心结构。而我,在内心深处,或许正是想通过扁担的力量,压住那一线青春的悬浮。在随同母亲参加劳动的两天的时间里,我似乎并没有感到疲累,有了青春的身体作支撑,有形的扁担似乎并不具备太大的重量,我将要负起的,是一条即将伴我走过漫漫人生的无形的扁担。
  我打算回到工作单位的前一天,正逢东牯老头出葬,按照乡俗,我在老人的灵前拜了三拜,点燃一炷香,洒了一小杯水酒,算是祭奠。缭绕的烟雾在老屋的明瓦下飘散。明瓦散射的光线仿佛是岁月的灰尘,与幽暗的梁柱、倾斜的房顶、白色的蜡烛,在送行的早晨,充盈别样的宁静与忧伤。第二天一早,东牯老头的棺木被人们抬着在村子和田野里绕了一圈(这是家乡的风俗),最后走向村前的祖坟地,我看见几根扁担在抬棺人的肩上压得弯了下去,嘎吱嘎吱作响,仿佛是在代表亡者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道别。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剑鸿 于 2013-7-5 20:12 编辑 ]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