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妈

我上小学的时候，特别流行军人用的帆布包当书包。长长的书包带子，斜斜地挎在肩上，又气派又潇洒。我想要。我妈妈舍不得花钱给我买。因我父亲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裁缝，妈妈给我用各种各样的碎布角子，给我拼了个花书包。妈妈笑道：“裁缝不偷布，三天一条裤！”碎布头子也是好的。经常有人向我妈妈讨碎布头子糊纸壳子，纳鞋底。讨稍稍大一点点的碎布头子，剪鞋样，做鞋子。父亲母亲是做手艺的人，吃百家饭。为人很是和善。他们结交了许多朋友。有跟父亲同岁的，结成了“同年”我们小孩子就喊他“同年爹”；有跟我妈妈同岁的，关系比较好的，她们又结拜了“同年”或者姊妹。我们小孩子把她唤着“同年妈”或者“姨娘”。我们小时候不作兴喊“阿姨”。“阿姨”是万万喊不出口的，要脸红的。

   我有好几个“同年妈”也有好几个“姨娘”。我妈妈的异姓姐妹。

   上学爬上那道山岗，前方就是学校。山脚下有白墙黑瓦的，大门对着学校开着的，三间房屋，那是我“同年妈”的家。远远望去，同年妈的家掩映在一片果园中。她们家住山边，屋前屋后想开垦多少就开垦多少，也没有人管。都栽上了桃子树，李子树，杏子树或者梨子树。过年他们家的小孩子先给我家拜年。然后姐姐带着我又去给“同年妈”家回年。

   每天上学，我都要撇一眼，同年妈家的大门是关着，还是开着的。同年妈家离我的学校也就一两里路吧。我有同学是他们村子上的，有一天放晚学，我就跟同学去了“同年妈”家。

    妈妈跟爸爸谈心：同年妈一辈子没有生育过。她从娘家领养了弟弟的女儿，当她的姑娘。“同年爹”从他哥哥这里领养了个侄子当儿子。他们一家四口人，其乐融融。准备等他们长大了，老配老，小配小的。

   我跟同学到了“同年妈”家。她家的姐姐烧的饭。大人们都下地干活还没有收工。后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记得的是，姐姐烧的大锅饭，锅的四周还蒸了山芋。姐姐把米饭盛到淘米篮子里，然后用锅铲把山芋泥泥碎和着锅巴倒上开水，汆锅巴汤。我先吃一碗饭，再吃一碗香喷喷的锅巴汤。

   姐姐十七八岁，辫了跟老粗的麻花辫。圆脸，鼓眼睛。她说话的时候我盯着她的虎牙，我觉得她的虎牙蛮好看的。因为好像她总是在笑。

   姐姐讲附近村子上没有好看的小伙子。我们的语文老师长的不丑！问我他有没有讲老婆。她也喜欢我们语文老师？我暗自思忖。那同年爹的侄儿怎么办？我说：“搞不清老师讲没有讲老婆。”其实我们语文老师已经定亲了，那个女孩还来过学校一次。我是怕伤了姐姐的心。

    哪有不透风的墙。同年姐姐大概知道了语文老师已经定亲的消息。

    年后就隐隐约约听大人们说“同年妈”领养的她弟弟的女儿回她老家了，再也不肯到同年妈家来了。搞的同年妈跟娘家不来栽。妈妈叹叹道：“隔层纱，差之差！”

   端午节过后，雨水多了起来。梅子黄时雨吗！中稻的秧苗有一尺来高，被雨水冲刷过的秧苗绿的晃眼。雨水从田埂上漫过，池塘大都决堤。池塘的鱼要产籽，逆流而上。个个秧田里都有鱼。我随便在某个田阙插了条网兜，都能够装到一兜产籽的鱼。鲫鱼占多数，也有參条子，偶尔还有鲤鱼，鲢鱼等。有一回我还装到一条水蛇。

   就在这天，“同年妈”来我家了。我父母都到人家做上工去了。哥哥姐姐和我在家。同年妈拎了一大竹篮子水果。是她自家产的桃子，李子。那桃子从里面红到外面。咬一口又红，又脆。嘎嘣嘎嘣、、、
   
   “同年妈”看见大人不在家，也没有久留。冒雨来，冒雨走了。身上飃了个透湿。有风啊，伞打不稳。我在家唱歌。我自己作的歌词，也不成调。我大声地唱：“今天晚上有鱼吃咯！··········同年妈送桃子来咯！···········妈妈你们快回来哟！”哥哥姐姐也没搭理我。

    睡到半夜，听见父母在谈心，大意是在议论“同年妈”想让我姐姐成为她家的儿媳。以后再没有下文了。“同年妈”探得口风，爸爸妈妈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权衡再三，终究没有请人上门提亲。


2018/1/5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