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虚构之:游梦
2022-01-05叙事散文棉棉
非虚构之:游梦一2019年2月11日,农历正月初七。大约是夜半,也或者是黎明将至。你在梦里看见自己和C先生坐在一辆老旧的敞篷公交车上(为什么是敞篷的公交车?而且还是老旧的。现实是:你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车,你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和坐过这……
非虚构之:游梦
一
2019年2月11日,农历正月初七。大约是夜半,也或者是黎明将至。你在梦里看见自己和C先生坐在一辆老旧的敞篷公交车上(为什么是敞篷的公交车?而且还是老旧的。现实是:你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车,你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和坐过这类的车)。车颠簸着行驶,总也没有遇见一段平坦的路。半途中,C先生在一个没有站牌的路段下车,临下车前,你看见他弯腰把一个跌落在车厢地上的帆布挂包捡起来,妥帖地挂在了车门近处的坐位把手上。随后,中等身材,穿着白色衬衫的C先生的身影闪过车门,消失了。
“C先生总是干干净净的,在多年以后的五十岁居然还能保持着挺拔的身材,一如往昔的儒雅着,举止间还是那般的妥当和温暖”即使在梦里,你仍旧记得自己这样感慨了一番。虽然近年来,你时常会因为C先生的固执和刻板而不屑地暗自嘲讽他。
C先生下车不久,你在将要经过的路途中,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七十多岁的她矮小微胖的身影混杂在几个同样身形的老妇中,她正挪动着一辆小小的架子车,然后从架子车上搬运着几个摇曳着枝叶的大花盆。
“母亲又在卖花了吗?”你气恼地下车,拉扯着母亲就往家里走。至于那些花草和装满了泥土的盆子,它们会消失到哪里去,你自然是无暇顾及的。你只看见自己携着因不甘心而絮絮叨叨的母亲回家,经过一间门面房的时候,母亲被一个围着花围裙的女人喊进了一家面食店。于是,你又看着自己的母亲在硕大的案板上熟练地处理着一大坨白生生的面,那是一大坨和好的面,面在母亲的手里被分解成了数个小面团,一些个小面团在母亲的手里变成了玫瑰花的样子上了笼屉,好像蒸汽一上来,那些玫瑰花就要绽放了。母亲又拿着一把剪刀在一些面团上剪出了眉眼,剪出了尾巴,面团变成兔子了,变成老鼠了,鲜活地蹲在了蒸笼上,仿佛手指一戳,它们便会逃窜地无影无踪了。
看着这些鲜活的面团,你忽然记起年前的时候,原本很想炸一些麻花或者油果子的,可是却因为没有一团发面做引子而罢休了。从那一年开始的呢,总之是有些年头了,你的家没有做过馒头或者饼子了,自然也没有做过麻花和油果子了。怎么会有一团发面呢?
“我需要一团发面!”于是,你拽着母亲出门时,顺手拿走了面板上的一个发面团。起初,你只是拿着发面团在路上走,可是发面团发起来了,你只好抱着发面团在路上走,面团继续膨胀着,以你不可控制的速度迅速地稀松,涨大。你已经抱不住,也兜不住了,它们迅速地膨发,流泻,快要沿着你的肚腹蔓延到大腿上了。你只好气恼地掀起了衣服,用衣襟兜住了发面。
母亲不见了!不知她何时消失,又去了哪里?你找不到家了!可你知道自己就站在家的楼下面。那一刻,你和你的发面团被围绕在黑魆魆的楼群里,该往哪个方向走?你在迷乱的梦境里,不知所措。
大约是夜半,也或者是黎明将至,你在将要醒来的瞬间,看见一个佝偻着腰身,颠簸着走近的身影,你一眼认出他是你邻居家里患了小儿麻痹症的孩子,他也是你小时候的玩伴,长大以后,他被人尊称为张大夫。是张大夫!四十岁之后,他不是去北京发展了吗?张大夫也找不到家了吗?你在半梦半醒中,问自己还是问梦,你不知道了。
二
2019年2月16日,农历正月十二。在梦里,你想多要一块镜子。人们谈论镜子的时候,有人说发镜子的大卡车已经出发了,那些大卡车会在傍晚的某个时间停在各个家属区的路边,镜子会按照名单一家一块的发放。你似乎已经看见那些镜子了,镜子是长条的,统一的规格,镜面有着水银样的质感和漂亮的流动的花纹,可以装在大衣柜上或者镶嵌在墙壁上。镜子蛊惑着你,“我要领两块镜子!”你跃跃欲试,你立志要说服发镜子的人,因为你们家的组合衣柜是两组的,有四扇门,而四扇门需要装上两面镜子才完美。
原本和你在一起的C先生希望你回家去领镜子,因为他要陪着84岁的童先生到远处的园子去溜达。你们分开后,你小跑着到北坪车站去坐车,你要赶在黄昏前坐上这班车,倘若错过了这趟公交车,你不知道发镜子的大卡车还会不会在工厂旁的家属区等着你。你就要跑到车站了,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于是你对着远处大声喊:C先生!C先生!
C先生扶着年老的童先生消失在远处,听不到你的声音了。黄昏的北坪汽车站人影绰绰,你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急匆匆地跑到马路的对面去,你认出她是你的初中同学吴家珍。你想喊住她,告诉她初中的同学们现在有了一个微信群,你想把她拉到群里去。你的声音尚在喉咙里迟疑,你伸出的手还没有够到她,吴家珍就已经跑远了。你再仔细回忆那个身影,少年的她就模糊到岁月深处了,你有三十五年没有见过她了,你无从得知她的消息,也可能今生都不会再见了。一声叹息过后,你诧异地发现自己插在裤兜里的手在裤兜的最低处摸到了一枚钥匙。
后记:梦醒,你蓬头垢面地卧在凌乱的被褥里,想起梦里的那枚钥匙,你不知道那枚没有掏出来的钥匙会是什么形状的,你清晰的记得你要去的工厂在北边的青年路,你和C先生的家就在青年路对面电影院后面的平房里。1991年年末的时候,你们分到了那里的一套平房。1992年年末,你们的儿子出生在那里。1996年的秋天,你们离开了那里。2016年的春天,你在那片已被拆平的废墟上回望,在曾经住过的荒芜的旧址上,捡了一块白色的小石头。而后,你在转身离去的瞬间,将那块白色的小石头丢在了身后。至于那时候的钥匙,是失去了还是从来就不曾失去过,也许钥匙一直就在你的那个木质的盒子里。那个像文具盒一样,有着木头纹理的盒子,装满了你们不同时期的各式各样的钥匙。只是,那些锁子又去了哪里呢?
三
这是随意记录在一联作废发票上的梦:
2018年10月20日。我要结婚了。
我母亲说婚礼就在明天,28号。可是我分明记得28号还有些日子呢,父亲和母亲说28号就在明天。他们已经通知了亲友,有些亲友提前赶来了,他们已经在为明天的婚礼忙碌了。父亲和母亲所谓的亲友多数是老乡,这些老乡因为离开了共有的故土,大家生活在一个城市里,所以时常聚在一起,久了便似亲戚了。比如我在这样的场景里看到的史家三姐妹,还有成年后的林生哥哥,以及叫彩霞和黑娃的姐弟俩。
我要结婚的对象依然是C先生,可我们还没有请一个宾客,红色的请東也没有。打电话吧,可是我们要请谁来呢?C先生在纸上随手写下了几个姓,看着那几个姓,我就知道他们是谁了。C先生对我说你看着请吧,反正我们的朋友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我的眼前晃过去几个身影,他们都在我生命里出现过,他们丰富了我的生活,也许未来或者就在当下会继续丰富并影响着我的人生。而C先生不知道他们存在过。
我们一行人从三三区下车,负责迎亲的张明不知干什么去了。小颜也来了,几千里的路,他居然说来就来了。
这是夜里的一场梦,趁梦境没跑丢,我记下来,在这场不浪漫的梦里或是平凡的现实里,C先生和我始终在一起,就像命中注定的。这是不错的按排,我们很幸运,可以一直在一起。
2019年4月2日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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