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流溢在山水之间

爱，流溢在山水之间
文/幽谷幽兰

上个月，刚去了岩脚古镇，这个月，又到了家乡绥阳；我的腿是激动的，我的眼睛也是幸福的。我是一个爱水如命的女子，从水利部门的资料看，故乡水能竟然蕴藏了八万千瓦，真的感到很富足。家乡许多地方都和水有直接关系，如双河溶洞、宽阔水原始林区、龙桥、双门峡、后水河水库、印浸寺石林、水晶温泉、万里水库等；水是辽阔的，水也是细腻的，万里水库的水，是宽阔的水，而更多地域的水，是潺潺溪流，包括红果树瀑布的水，绝没有黄果树瀑布的气势磅礴，更像是一对情侣在窃窃私语。
说到绥阳县的自然风景，由于我离开家乡的时间太长，印象中的绥阳城依然是朦胧的，有山，有水，有卧龙寺，有红果树瀑布…….这些都是我的童年和少女时期的宝贵影像。随着我真正去黔南都匀定居，绥阳的山水就只能是一个梦了。我想，有些梦永远是梦；有些梦则会瞬间就和现实相结合，有一种令人猝不及防之美，惊奇，惊喜，怀疑眼前的一切……这次到绥阳县看红果树瀑布是目的，当我站在山坡看红果树那一条条白练的时候，真的有一点灵魂出窍，不像是在大地上看风景，倒是好像欣赏月球上的瀑布。
天空下着小雨，一丝又一丝扑在脸上，一口又一口地吻我，真的是家乡之吻啊。我很惊奇，每次出外看风景的时候，天空总是飘雨，要知道，雨点子恰是我的吉祥物。上火车的时候，黔南下雨，到了黔北绥阳，也下雨，贵州真的是雨频的省份。贵州人热爱大自然，不仅爱太阳，月亮，还爱雨水。雨水是天空的使者，不管千里万里地落到大地，成为天地之间爱的使节。有了雨水，“天人合一”就不再是一个神话。有了雨水，故乡绥阳才有了那么多的薰衣草和金银花；才有了雾中的山和山中的雾，也有了那么多迷人的故事。据说，唐朝的李白是来过绥阳的，虽然不能从史书上找到佐证，我依然深信不疑，因为李白先生热爱大自然，贵州有那么多的自然山水，故乡绥阳有这般迷人的红果树瀑布和薰衣草，一定会吸引性情中人李白到此一游，并留下墨宝，至于诗歌作品，大约诗仙已经被绥阳的大自然之美所激动，醉倒，无暇写诗了吧。
去红果树瀑布是这次采风的重心，在去红果树瀑布之前，先到诗乡中学进行交流。当我在诗乡中学看到了彬彬有礼的学生们以及老师，看了学生们的硬笔书法和粉笔字，感到很亲切。学校建在山前，前面是教室，后面是山峦，山峦有薄雾游动，和校园里的树木遥相呼应。我觉得它们是用诗歌对话的，就像苗族、侗族、水族、布依族的青年男女用山歌对话。在学校，听专家讲座，并且和一位叫王文露的语文教师交流了教学经验。现代教育更重视学生的个性发展，上课也更加民主，有小组合作学习，有建构主义教学，有翻转课堂等，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吃了饭，就到了卧龙寺。北靠卧龙山，紧连万里水库，寺院不大，竟然有1200年多的历史。相比较寺院而言，我更喜欢寺院背后的卧龙山。大自然是母亲，寺院以及人类都是大自然的孩子。卧龙山的坡度不大，却有万亩金银花，只不过现在是冬天，金银花蛰卧在大自然的灵气里，等待天气放暖，这一万亩金银花就会黄透了天地。金银花是中药，更含着大自然的秀美，我曾为金银花作三行诗：
1金银花仰望天空的太阳金银花吟诵心中的诗歌今晚，金银花和人实现了一切2在无诗的季节，我睡在夜晚故乡醉倒在金银花手掌，每一首都是抚摸我的脸庞3去远方去寻你，清流在山涧在心的王国，和你彻夜交谈把月亮说哭了，把太阳说笑了

卧龙寺前有一条小河，虽然时节在隆冬季节，依然河水汩汩。过了小河，上了寺院的台阶，就能依稀看见卧龙寺了。说是看见了卧龙寺，不如说看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贵州的树木众多，卧龙寺的树，数千株红豆杉、楠木、香樟盘根错节在石鳞甲片上，年轮大多在500年以上。树木多为松柏，只是树木太高了，从山脚下往上望，只见松柏，不见寺院，寺院就被松柏包裹住了。寺院供奉佛祖，大悲咒的音乐响彻山谷。看到这么多的树木，我就想起了河北赵县柏林禅寺，佛教有禅，树木也有禅，我记忆里柏林禅寺的柏树并不多，却已经禅意深厚，而卧龙寺竟然有这样高大的松柏，可见禅意有多深厚了。
过了石牌坊，继续攀登，终于看见了寺院黄色的山门；再往上走，见一石碑，上有三个大字——卧龙寺。龙是汉民族的图腾，绥阳县虽然在黔北，但还是汉民族居民占多数，崇拜“龙文化”已不稀奇。据当地百姓说，这个卧龙寺，贺龙元帅是来过的，贺龙是一位能征善战的战将，是不是也沾了卧龙寺的灵气？在中国，龙和牛的雕像大多为静卧，象征着蓄力待发，很有哲学意味。我理解的意味是：做事做到七分即可，不要抵达极致，因为物极必反。可能我有这样的潜意识，离卧龙寺一百米左右时就停步，没有进寺院，沿着石阶下山。下山时候想到了——龙和龙的静卧，说到卧龙，最有名人人物，莫过于三国年间的卧龙先生诸葛亮。当时，诸葛亮安居在南阳卧龙岗草庐中，与世无争，是为卧龙，但禁不住刘备三顾茅庐, 终于把诸葛亮请出了山，于是卧龙就成了飞龙。其实，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出于静卧状态，只要时机合适，都可以成为飞龙，因此，在天空翱翔的飞龙 没有理由洋洋得意；终生卧在大地上的卧龙，也没有必要心态窘迫。
从卧龙寺到红果树瀑布，只有半个小时车程。这里的山是喀斯特石质（卧龙寺所在的卧龙山倒是非科斯特地形）。车停驻，我们先进了一个喀斯特溶洞。山洞是大山的一个缝隙，人进了洞，就被大山含住了。山洞里有溶洞中钟乳、石笋、石柱、石幔……人在溶洞里走了很久，又被大山吐了出来。红果树瀑布附近没有寺院，但有龙桥。龙，只要成了文化，就无处不在。龙桥在黔北的名气很大，但走近去看，仅仅是一座小桥，只是因为它傍着红果树瀑布而远近闻名。由此想到许多文化名人，因成了名人，就受到更多粉丝的青睐，有的人是真心景仰，有的人则是企图傍着名人而出名，在商品时代，出名就有金钱，确实是一件无奈的事。龙桥虽然是小桥，但确实有龙相，你顺着潺潺山溪往前看，只见山头尖尖，确实有几分像是龙头。红果树瀑布的水，是永远流不尽的，虽然眼下是冬季，依然水声潺潺；山溪两旁有灌木，有的干枯，有的灿黄，有的依然葱绿。
顺着山溪往前走，只听见水声越来越大，大到了极处，就看到了一道齐展展的山崖切口，从切口奔流而下的就是心仪已久的瀑布了。哦，瀑布是水流，是颤抖，是奔放，也是深深的内敛，且不和北美的尼亚拉瓜大瀑布比，即使是与黔境内的黄果树瀑布比，红果树瀑布也还是有自己独特个性的，那就是文静。也许你要问我，有了水流的落差，才有瀑布，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瀑布都是汹涌澎湃的，从何处来的内敛和典雅呢？在我看来，确实是典雅的，她走路不紧不慢，她的气质风度无限柔美，她的腰很细，她的手臂很长，她的裙裾是白色的，她的皮肤是白皙的，她投身入潭的姿态是决绝的……总之，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淑女，口中吟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十分细致地流淌在岩石之间。
瀑布的女性特点，使得我脑海里涌现了一个可能是真实的爱情故事。爱情的主角就是眼前的山和水。山是凝固的，是坚韧的，是忠贞的，山与水相知，相知，相爱之后，一直忠贞不移，但在几千年，几万年，几亿万年之前，山和水之间受到了一场突然变故的打击而不得不分离，因此山和水各走一支，却含着对于对方的爱，心中潜存再度相会的渴望。这山，一直在等待这水，这水一直在寻找这山。几千年、几万年过去了，它们终于在一个有红果的地方相遇，刹间惊呆，歊抖，拥抱，热泪磅簿，形成了眼前的这道奔流而下的瀑布。他们在红果瀑山凋形成了一种默契，山拥抱了水，水拥抱了山，山水合一……谁说只有人世间才有惊无动地爱呢，大自热的爱，远远要超越我们的想象。 我的心灵完全被这样的爱征服了，虽然我只是局外人，也长久地被山水之爱叹息不巴。我无法在现场看到“爱情故事”里山水拥抱那一刻，但我确实看到他们爱的热泪依然在岩石前奔流，形成瀑布，白色的水珠，白色的泪珠，哗啦啦啦啦，漂洒，撞击，无休无尽，无止无息。
我想，一对恋人之间长久地分开，骤然相聚，这样的爱，可以称作旷世之爱。这山河这水之间的爱，也就成就这样的山河壮丽！这也使得我对山水之美有了更深的体验，过去，总是觉得“山何壮美”，真的没有想到山河恩爱。今天在家乡的红果树山谷，终于看到了山河恩爱。山谷有水，山坡上有红豆杉，红豆杉会结出鲜红的红果，星星点点的红果，确实令人联想到爱情，但联想不如亲见，当你在黄昏独立于红果树瀑布旁，为那一场千古之恋叹息不已时，就更加感恩于大自然的馈赠了——这就是爱。爱是大自然和人类存在的依据，没有爱，大自然就不是大自然，人类也不再是人类……因为我喜欢诗歌，我的脑海里就涌现出了一首诗歌：
家乡有红果，闪烁山岭间 山水有真情，相爱千万年 高山举流水，清流绕高山 点滴都是爱，热泪奔水潭

我的故乡是被贵州省文化厅命名为——诗乡。命名的时候，我已经在都匀结婚成家，听老爸在电话里激动地说，“妮子，咱们的绥阳成了诗乡啦！”我并不感到惊奇，因为绥阳确实是诗歌的家乡。我的外公是一位中学教师，也是本地诗人（前年仙逝）， 从外公的口中，我得知了尹珍这位了不起的文学家和教育家，据史志记载，公元107年，青年时的尹珍到北方学成归来，在绥阳旺草设馆讲学15年， 而外公在1952年，为建起旺草中学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外公在教学之余，喜欢写古体诗；我热爱诗歌写作，可能受到了外公影响。古代的文化熏陶和诗歌溪流在绥阳是潺细的，但是到了现代，就形成了宽阔的河流。我注意到了故乡绥阳1997年曾经举办首届诗歌艺术节，是全国第一个以诗为节的县份；1988由著名诗人臧克家为绥阳题写了“诗乡”二字； 2005年，修建了贵州省第一个以诗歌为主体文化的诗乡文化广场……诗歌是一种承载精神的文体，故乡作为一个县份，能这样重视诗歌，这是值得我骄傲的。诗乡广场中立着诗碑，有历代诗人的诗歌，更多的是现代绥阳人写的现代诗。每次春节回故乡探亲，我都会到诗乡广场流连，徘徊……这次依然，由于刚刚去了红果树瀑布和卧龙寺，就对诗乡广场有了更多感受，在现场，在手机对话框写了三首三行诗，内心有对古人的敬仰，也有对现代生活的解读，抄在下面：
1走进诗乡广场，诗的纪念碑每块石头上都有诗歌的话语最高处的是诗，最低处的还是诗
2诗歌，是世界上最大的广场广场上有最亲的亲人和太阳有心灵深处最磅礴的声音
3关关雎鸠，在河之洲，黔有绥阳，诗人不走亲亲子衿，悠悠我思，大地苍茫，诗乡清秀挑台挑台，在城阙兮，一日无诗，食不甘味

和朋友一起对故乡三天的采风结束了。我回到了爸妈的家，说着对故乡山水的新感觉，妈妈取来了外公在创建旺草中学时候的照片，曾经的年轻的外公，为家乡的教育倾尽心血，如今的我，已经接过外公和父母的接力棒，也当了一名教师，成为贵州省李晓妮名师工作室主持人，为贵州的教育继续做贡献，在教书之余，像外公那样画画，作诗。写诗的时候，常常会对山水之间的关系感到困惑，为何山里总有水，水边常有山？今天在红果树瀑布，终于使我找到了答案，于是，深深地感谢家乡，感谢外公，再去为外公上坟时，一定要把在红果树前写的诗歌，读给外公听。
写于2016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