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雨夜登泰山游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03 编辑 <br /><br /> 忆雨夜登泰山游
忆起去年此时，3月的尾，春日正是含苞欲放却还羞的时候，日光晴好，温暖明丽，油然而生远游的冲动，恰巧学校课时不多，便索性逃了约朋友一同登游泰山。
早先读过徐志摩先生的《泰山日出》，早已抱定费一番脚力，赏一处奇观的信念。火车稳稳向泰安驶近途中，心中已是按捺不住激动，似是赴一场准备许久的约。时值夜幕降临，倚望窗外，仿佛黑夜苍茫中泰山正在飞来，果是威武雄伟之姿，宏远辽阔之势。山道奇诡，云海叠铺，日出瑰丽，那个“见所未见的境界”好似就在眼前了。
伴随着一路的揣想来到泰山脚下时，已是晚上9点多钟，却见凉风夹杂着细雨，树木疏冷，街道湿漉漉的鲜有游客，很是寂寥。想到山中雨急风大，奇松峻柏密扎，山道遥远，我与朋友面面相觑，来时的心境顿时消退了大半，一时没了胆量。而等晴天来对于我这个急性子实在煎熬。已经来到了山脚下，眼前是心心念念欲登临的泰山，心中一时急躁，却已经铁了上山的心。或许少有人行的泰山别有风味呢！晴好的泰山常有，而阴雨的泰山不常得，他的晴好是可爱的，风雨亦是可爱的。这样想着，我们决定上山。
泰山的山道上，没了平时或节假日的游人如织，摩肩接踵，灯火通明的盛况，几十米内不见同游者，反倒免了些烦嚷，好似这夜雨中的泰山正是为我们准备的。别人游泰山是游“人山”，我们游泰山是游“雨山”。这时的泰山寂静，漆黑，微冷，完全恢复了大自然的罡气，雨和漆黑的雾瘴将崔嵬的山体沟壑蒙上面纱，只露出通往天际的阶梯。开始时，我似是有使不尽的力气和决心，三阶并做两阶，登的十分起劲，将自己视为勇士，似乎就有了勇士的力量。出发时有三两驴友，爬了两三个时辰后，已是前不见驴友，后不见驴友，力气也消磨了不少。雨越下越急，台阶湿漉漉。一路默默地爬台阶，待爬到中天门时，我们起初的血气方刚已经全无，摊在了石阶上。回望时，我们却顿时倦意全无。只见漆黑的夜与朦胧的远山影相交融，来时的路阶则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更不见城镇楼宇，我们仿佛被放置于天地中央，渺远之境，心胸顿时开阔起来，纷杂烦恼全不存在了。此时我们是自由的，是渺小也是伟大的，不必忧心未来，感伤去日。身体是累的，心却坦然坚定起来。
　　再往上继续前行，则是陡峻的十八盘。雨淅沥沥的下的起劲，落在台阶上，落进漆黑无边的山谷树丛，落在我们心里，不知该爱还是该恨。台阶又滑又陡，像是没个止尽的往上面通去。我们扶着边，三阶一小歇，五阶一大歇，气喘连连。有后来者追上来，是几个小伙子，步履矫健，我们又急又恼又赞叹敬佩。有先驱者骂骂咧咧得从上面下来，大意是上面什么风景也没有，既冷又黑，这雨坑人，叫我们几个傻瓜赶紧下去。但上山哪有中途而反的道理，虽然前路台阶漫漫，风大雨急，我们仍决定上去看看。
　　路旁零星有些店家客栈，门前打着微弱的灯光，在遥远漆黑少人的登山路上，给与人莫大的希望与温暖。无暇休息，我们一路攀登。
　　大约五六点钟，天近破晓，我们抵达了玉皇顶。果真风大，雨急，雾浓，除此之外并无风景可言，更是不可能再见日出。七点，天完全亮起来，斜风刮着细雨，白茫茫一片，泰山的面貌仍是严严实实地裹挟在雾气之中。别说是泰山风貌，五米之外，人影不见。庙里的工作人员很是不解，“这天气，你们摸黑上来不是找罪受嘛”。谁知道呢！只是“一览众山小”的愿望暂且泡了汤，为震撼人心的泰山日出而欢呼而流泪而慈悲亦是此时不能做到了，倒是身临其境地将这风雨大雾体会了个淋漓尽致。我与朋友相互打量，均是一番狼狈相了，各自觉得不容易，又确实十分好笑。
　　下山时才渐渐地豁然开朗起来，泰山独具一格的美渐渐呈现在眼前。雨停了，只剩下风和雾霭。近处的雾气被风吹散了些，顺着下山的方向望去，视野宏远辽阔，远山远壑依稀可辨。开始时雾气仍如烟尘，黄黄的灰灰的，整座山像万马飞踏后的残局。渐渐的天越来越明亮，漫天浑浊的雾粒不见了踪影，只有远处的雾气氤氲，吹散又聚拢，聚拢又吹散，一团一团的，一层一层的，像一股脑晕开的白棉花，轻而软，柔而和，闲散无争，悠远静好，像遥远的梦境，像散淡的往事，像古老的仙侠传说。此时的雾霭灵气俊逸，不似破晓时玉皇顶的雾气肆乱弥漫，咄咄逼人。雾气缭绕的泰山竟将奇山峻石的凌厉大气之美与清晨轻纱半掩的含蓄之美相交织，变得十分美妙可人。茂密高大，盘根错节的松柏树木则像是山体伸出的无数臂膀，担任着泰山最忠诚的护卫。时值初春，这些伟大的树木遍布在辽阔深远的山体谷壑中，绿意淡淡，枝杈密扎，像纹理交错的血管。遥望山中树间散开又升起的雾气，我想起了《西游记》里妖怪出没的山中场景，也是这般雾气腾腾，却又静的没有多余的声音，让人产生来到遥远异境的安逸错觉。与朋友一说，我们顿时觉得生动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也正是得益于这场雨，下山的风景渐渐明亮清新起来，下到十八盘时已经完全豁然开朗，雾气尽散，一切清晰可见，干净舒畅，令人不能不心旷神怡。没有车马繁杂，只有鸟儿的叫声，只有干净清新的初晨，昨夜的风雨凄苦狼狈不堪似乎只是一场辛苦的梦境，我们从雨夜走到了清晨。古有秦皇汉武登泰山而封禅，今有游人登泰山而修己身。我们拿出相机左拍右拍，来时遇雨的烦闷疑惑却早已抛诸脑后了。
　　途中陆续有晨起登山的游客，悠闲而自在地边欣赏雨后的山景边向上爬，有单独的背包客，有夫妻，有老人，有小孩儿。下山的大抵只有我们几个。他们是聪明的登山人，我们则是固执热血的远来客。但固执有固执的好处，在上山人对我们这两个下山人惊讶赞叹的表情言语中，我们欣然而骄傲，对这来之不易的雨后风景坦然受之。
　　愈往下走，烟火气愈盛。山道旁摆了许些卖饰品纪念品的摊位，多有游客驻足。只惜我们双腿几近不听使唤，便没有过多流连人文景观，中途乘坐客车下山了。
　　泰山奇峰峻石，远山雾霭，深谷沟壑，庙宇石刻，人家小店，大气却又不失雅致。有风雨浑雾的凌冽，有“空山新雨后”的清爽，有人间烟火的意趣。不游泰山，简直是人生一大憾事。
　　这便是我去年此时登游泰山的情景了，没有瑰丽的东海日出，没有多么震撼人心的奇景，甚至吃了一番苦，也有疑惑不安，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登山只知山之高伟不知己之渺小狭窄，不临海只知海之广阔不知己之胸襟抱负。只要肯吃苦头，总会有别样的风景甜头，总有意想不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