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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躺在岁月深处的订书机

2022-01-05叙事散文日尧月
童年记忆的碎片,在一个人成长的时间链上,总是环环相扣。起初形成的第一个铁环,总是牢牢地扣住了一个人最为纯真的岁月印痕。晌午的太阳明晃晃的,强烈惨白的光照宛若一根根尖锐灼热的细针由湛蓝的天空向大地嗖嗖密射而来,刺痛灼伤着地面上匍匐、站立抑或高……
童年记忆的碎片,在一个人成长的时间链上,总是环环相扣。起初形成的第一个铁环,总是牢牢地扣住了一个人最为纯真的岁月印痕。
晌午的太阳明晃晃的,强烈惨白的光照宛若一根根尖锐灼热的细针由湛蓝的天空向大地嗖嗖密射而来,刺痛灼伤着地面上匍匐、站立抑或高立的万物。早晨还嫩绿的植物叶子,此刻像抽了筋似的,无力的耷拉着、卷曲着;邻居家的小狗周身紧贴地上,吐着血红的舌头喘着粗气;人们要么躲在屋里躺在土炕竹席上用草帽扇个不休,要么钻到大树的影子下闲聊乘凉。空气似乎凝固了,风不知去了哪里,整个村庄裹在燥热的蒸笼里。
这就是一个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多数乡村夏天的真实写照。
母亲常说:“三伏的太阳如三伏的蝎子,毒大,能把人晒死”。中午放学归来,我们似乎感觉不到夏阳的厉害,依然在能晒死人的夏阳里欢蹦乱跳,叽叽喳喳。记忆中那时没有家庭作业,大人也习以为常,从不过问作业的情况,玩耍自然而然的成了我们孩提的“活计”。紧随母亲一声呼唤,我们风一样的吹进厨房,三刨两咽一碗淡黄的玉米稀饭抑或殷红高粱疙瘩,急急的把碗乱放在厨房的案板上,又风一样的吹到院外等待伙伴玩耍了。“晒死人”的夏阳对我们孩子来说,真的无所谓。那一双双明亮的眸子在布满灰尘汗迹的脸上闪闪发亮,似乎比夏阳的强烈之光还要厉害。
院子里一群母鸡在屋檐下悠闲地转来转去,似乎寻魂的游子。“啁,啁,啁”,随着母亲的一声声呼叫,它们就会“咕咕”的叫着,迅速跟在母亲的身后(很听话的样子,不像我们这帮玩疯似的孩提。),紧随一把秕谷子簌簌地从母亲的手中落下,母鸡们就会把头挤破,也要争个不休,棒棒几声,宛若细针狠扎地面似的啄着,争抢不多的几粒秕谷子。有时饿极的麻雀冷不防哗啦一声从院墙头飞来,在母亲一摔胳膊的瞬间,又呼啦一声的溜走了。
那时家里一群母鸡的存在对于母亲不知有多大的诱惑。你看看母亲诸多奇怪的举动便知道了。晌午的夏阳很毒的,晒得地面叭叭的响,皲裂的很是厉害,然母亲只要听到“呱呱蛋”的一声,就立马放下手头哪怕最最要紧的活计,小步奔向鸡窝,伸手在光滑的杂草鸡窝里掏出一个鲜亮的白色要么淡红色的鸡蛋。鲜亮温热的蛋被母亲捧在手里的感觉,你看她满意十足的样子,便可而知。反正母亲脸上那微微灿烂的浅容却让孩提的我们怎么也琢磨不透。随后母亲就会把鸡蛋放在院角以小房子里的谷子里,盛谷子的是一个一米高,大人双手能合抱住的土泥缸。有时母亲也很生气,从鸡窝空手而来,显然几句粗鲁的话语足以解解闷气(死鸡儿,尽吃谷子,不下蛋,我饿死你的)。有时又会冷不防的把一只圆圆的母鸡捉住,在屁股周围左摸摸右揣揣,之后便会把母鸡狠狠的掐一把,才放在地上,同时还会瞪着圆圆的眼珠子怒骂一顿:“三天不要吃,你还会把蛋下到人家的窝里,你眼瞎了吗?……”就这样鸡窝里的鸡蛋每天会被母亲准时收拾的好好的。
记忆中,家里的鸡蛋似乎还是很多的,想要吃一个,却非要等到过岁抑或大过年。在那时,母亲把鸡蛋攒到一十要么几十十个时,就会装在一个布满污垢但很结实的竹篮里,交给父亲到集市上换来一些油盐酱醋要么是一张纸金贵稀有的纸钱。
那时的鸡蛋不是吃的,是看的,真的,不是吃的。
学校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商店,主人是一位个子矮矮,圆脸蛋,说话慢悠悠的中年男人,时常微笑着招纳客人。在窄小的房间木板上里摆满了各种生活用品,最让我们孩子流口水的是水果糖,样子很多:圆的,方的,椭圆的……包裹糖的纸皮也很惹人的,粉红的,大红的,淡蓝的,灰色的,浅白的……它们很和谐的躺在一起成一不尖的小糖山,又如一群群鱼儿被没水的一铁盆而盛。每天中午下午放学回家时,我们都会到商店过过眼瘾,虽然一无所获,还会一如既往的看看。可那位时常微笑的中年店主从未赶走我每一次。如今怀念,还得感谢那位店主的宽容,虽没施舍一粒糖丸,却让我们美美的过了眼瘾!
转眼间我到五年级了,那时13岁。某日在商店的门口却看见一个闪着银光小巧的浅蓝色的订书机摆放在木板上。我羡慕极了,说真的还要比能吃上几颗水果糖的渴望更强烈,我几次在梦里梦见自己手里拿着这个浅蓝色的订书机,在装订我的作业本子。焦渴期盼中,几经探问,二十个鸡蛋便可换回。于是我在深夜大人熟睡后,独自一人,蹑手蹑脚地从谷缸里隔三差五的偷一颗鸡蛋,藏在我家场院的一个麦垛里。母亲在一段时间过后,不时的查问我们姐弟四个,可我们真的没有偷鸡蛋呀!我装的太像。母亲就以为邻居家的那只大黑馋嘴猫偷吃了,于是就严加防范。时间过的很快的,我已经偷了十三个鸡蛋了。
夏天快没了的某日晌午,太阳还是很毒的晒着大地,母亲一人在麦垛旁左看看右瞅瞅后,把一只手伸进蓬松的麦垛里后,“哎呀”的一声,激动的母亲如获黄金似的,“坏蛋,谁把我的钱(鸡蛋就是钱呀)藏在这里了。”说着就一颗一颗的取出,又放回了谷缸里。之后母亲站在我们姐弟四个面前,说:“那个坏蛋把我的钱偷藏在麦垛了,你看胆大不?要是你爸爸知道了,非把你的皮拨了!看你还敢不?”我一听,脸唰的红了,成了一块大红布。母亲看在眼里,知在心里,再啥也没说就忙自己的活了。从此,那焦渴得到的订书机真的成了梦,永远不能实现的梦了。
鸡蛋不是吃的,在那时;水果糖是鱼儿,躺在无水的铁脸盆里,很友好的;商店里浅蓝色的订书机是我童年永远不能并无法实现的梦。鸡蛋、水果糖、订书机,你们不再依旧诱人,在物欲横流的今天。然依然不变的是其明晃晃的闪光,如针刺一样的夏阳,灼热、难忍。
转眼间,我的童年不见了,我只能在心灵的空间涂鸦我的童年,不为什么,只为我童年的一张心灵的照片写照。
在时间的静静流淌中,我已到不惑之年。目睹我体弱多病,满脸沟壑,走路摇三晃四的七旬老母,我童年的一幕幕似一片片深秋的叶子,哗哗的从我记忆的树上落下,踩着沙沙而响的童年的枯叶碎片,我一片茫然。(字数: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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