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生坐在屋里哭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11 编辑 <br /><br />　　万生。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有年代感的人。我私下估计，他应该是五十年代中后期出生的。因为他出身时，家境还可以，父母看在他是男孩的份上，千般宠爱集一身，一岁左右，就蜂蜜浇灌，结果人就长得莽（傻）戳戳的。不到两岁光景，父母均亡。幺爸幺妈带携成人。
　　其间苦楚，听邻居刘婆婆说，活起造孽。天寒地冻，也是一身烂衣，做牛做马的，还被幺爸一家辱骂，殴打。反正是活路有你做的，饭是没有你吃的。家里幺爸幺妈，堂兄堂弟，谁都可以拿他撒气。他呢？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最多呜呜地哭两声。好像觉得生来就该这样的。邻居大妈们看不惯，就悄悄给他一碗剩汤剩水。没想到，他居然也长得五大三粗的，还挺结实。
　　大概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吧，他雨天给幺爸家挑水，脚崴了，结果锯了一只腿，残疾了。做农活时，就双手撑地，屁股一转，满是水泥，脏兮兮的。邻居大小人都厌恶。他也不好意思，不再主动登门讨活了。
　　后来，碰到好政策，纳入了五保对象，一个月的低保钱，全被幺爸领了。有人问他，幺爸给你钱了吗？没有，一个月，就十几斤米。有时，幺爸也很大方，把吃不完，没人买的烂红苕，烂苦瓜，南瓜等猪都不吃的蔬菜，送给他。
　　心软的大妈们，偷偷背着他幺爸一家，塞给他一根黄瓜，丝瓜什么的，然后摇摇头，唉，造孽呀！
　　再后来，堂弟修了楼房，他那个窝，要跨不跨的，迫于舆论，也是幺爸病歪歪的，一个人守着新楼房，孤独寂寞吧，就把万生也接到他们新房一起住了。
　　虽然幺爸依旧动不动就打骂，但总算有个不漏雨，可遮身的地方了，他也算满足。逢人老远就打招呼。尽管脸色依然苍白，皮包骨头，但声音洪亮。大家说，万生总算过上好日子，听说敬老院的人还来动员他入院。可幺爸不许。原因，据说是怕拿不到那五保钱了。一年几百块呐。
　　有人问：万生，你一个月那么多钱！你幺爸给你买烟没？
　　想嘛！声音仍旧大大的。转而继续忙手中的农活。不吭声了。
　　尽管万生残疾了。但人不懒。挨临则近的哥呀，婶呀，婆的，有什么农活，只要给他吱一声，他就高高兴兴地去帮忙。好心肠的主人，就把家里最好的肉呀，蛋呀，煮给他吃。
　　留守在家的人，一个队，也就那么几个人，幺爸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个顺水人情。看见万生的人都说，万生近几年长胖了。万生也乐呵呵的，一边吧答吧答抽着口中的叶子烟，一边讲道听途说的“新闻”。别看他不识字，记性还不坏，前十八年的事，他都晓得，都记得。
　　前年，他幺爸得病去世。这下，整个三层小楼，就他一人在家守着。堂兄弟回来。没为他们的老子挤一滴眼泪。可是这个长期遭幺爸虐待的万生，却哭得稀里哗啦，几天几夜都没沾一滴米。堂兄弟们处理完丧事，留了几十斤大米给这个哥哥，就都走了。
　　每逢幺爸的生日忌日，不管刮风下雨，万生一人都要爬到他幺爸坟上烧纸哭泣。大婶问：万生，你幺爸对你那么不好，你还给他烧纸，你娃心肠真好哟！这下你的钱你要保管好哟！
　　万生有钱了。可他不会算账，也不太了解市场行情。买个日用品什么的，以及割肉等都是附近的人帮他带回。不过人家给他买回的肉都是些肥坨坨，几大斤。热天怕坏了，就一下煮完。一来二去，万生盒包里有几个钱，大家都清楚。
　　今年夏天，万生拿300块钱找他本家的婶子，给他买辣子。邻居婶子说他，你300块钱，要买好多斤辣子，一个人吃，最多称十几斤就够了，三四十块就行了。万生听话。把钱藏在席子底下
　　有个收破烂的来他家，他为了卖破烂存个钱，就让收破烂的人上楼，到处去寻，帮着寻的，还有他本家婶子的孙子。不知怎么回事，那些存放在席子下的钱全没了。
　　大妈们路过，恰好听他一人坐在屋子里呜呜呜地哭，其声凄惨，悲切。让人忍不住一起骂偷他钱的人。
　　哎，造孽！他们都说。现在他还能动，要是以后老了，爬不动了，那该怎么办呢？
　　上次回家，看见万生。我说，你以后还是去敬老院吧？
　　他们说那里面不好。我不去。后来我也去敬老院逛过路。住进去的人似乎也是各管各的。我就不好再说什么。
　　据说万生的两个堂弟，现在对他还不错，也还打电话问候他。但愿这个生性乐呵，善良老实的万生，老年有个好结果！2015.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