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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清白共一生

2022-01-05叙事散文雨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27 编辑

再没有什么菜蔬能够比大白菜更普通、更常见的了,也没有什么菜蔬比大白菜更受到人们普遍喜爱的了。大白菜虽是寻常菜蔬,却自有它的不寻常之处。大白菜清爽味美……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27 编辑 <br /><br /> 再没有什么菜蔬能够比大白菜更普通、更常见的了,也没有什么菜蔬比大白菜更受到人们普遍喜爱的了。
大白菜虽是寻常菜蔬,却自有它的不寻常之处。大白菜清爽味美,营养丰富。可做主菜,也可做配角,吃法也是丰富多彩,花样百出,高档宾馆餐桌上有它,普通人家饭桌上有它,有人风趣地说它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食堂”。
在大棚蔬菜没有种植之前,大白菜是北方家庭餐桌上的永恒主角。大白菜价廉物美,耐储存也好储存,可以从深秋一直吃到来年的春三月。我那吃饭挑食的妹妹,这菜不吃,那菜不喜欢,但是喜欢吃白菜,冬天里大锅炖白菜粉条,能吃喝上一大粗瓷碗。我当然也喜欢吃大白菜。我还一直怀念在一家单位食堂里吃的腌白菜疙瘩,是用嫩生生的白菜疙瘩,留一截嫩生生的菜帮,加上盐、酱油、辣椒等腌制的,吃起来特别清口。
小时候,家里的菜园子里最少不了的菜蔬就是大白菜。民谚说,头伏萝卜,二伏白菜。白菜在二伏天里撒种,正好是在春季的庄稼、菜蔬收获了之后,很赶时令。家里人口多的,还可以在收了麦子后的田地里多辟出一块地来,种上大白菜。老家的大白菜是名副其实的山东大白菜,个头大,一层一层紧裹起来的菜心结实,像憨厚的山东大汉。还有一种大白菜,大人们叫它“天津绿”,那白菜个头细长,也很葱茏水嫩,有点窈窕淑女的味道,价格比山东大白菜要低廉一些,吃习惯了山东大白菜的,会觉得味道不如自家种的大白菜好。
清清白白地做人,堂堂正正地生活,是不少人的内心追求,甚或是内心理想。大白菜有洁白如玉的菜帮、青葱水灵的叶子、憨厚朴实的白菜根,好种好养活,一生里可谓清清白白,素素朴朴,端庄大气。丹青妙手们喜欢画大白菜,大多也是取大白菜清清白白的美好寓意。
宋元以后,士人画兴盛不衰。但士人画里面,梅兰竹菊是永恒的主角。大白菜,古时称菘。白菜入画,我所知道最早的是徐渭画的菘,那是一棵徐渭风格的水墨白菜。画大白菜久负盛名的自然要数齐白石老人家了。齐白石画的白菜,有人间烟火气,生动鲜活,朴拙大气,老人家笔墨好,特别耐看。齐白石喜欢画白菜,他把白菜推许为菜中之王,画得也格外好。他笔下的白菜,即使是单纯用墨画的,也是筋叶分明、鲜嫩水灵、生机盎然的,水墨淋漓,若施以淡彩,更加鲜嫩欲滴,再点缀上蟋蟀、蚱蜢等工细的小虫,实在是绝配。他为大白菜鸣不平,在一幅《白菜双椒》画上如此题词:“牡丹为花之王,荔枝为果之先,独不论白菜为菜之王,何也?”据说有位画家私下里学齐白石,也画白菜,可画得总不像,他最后忍不住去问齐白石,画白菜有什么诀窍?齐白石哈哈一笑:“你通身无一点蔬笋气,怎么能画得和我一样呢?”

吴昌硕是我特别欣赏的书画家,在篆刻、书法、绘画等方面都有着卓越的艺术造诣,看过画家好友任伯年为他造的画像,一副敦厚、诚恳的模样。他应该也比较青睐画白菜吧。他不仅画过不少白菜,题画的诗文也写得精彩、耐人寻味。“真读书者必无封侯食肉相,只咬得菜根耳。”“咬得菜根定,天下何事不可为?然这菜根辣处亦难咬,却须从难咬处咬将去。”我喜欢吴昌硕笔下的白菜,浑厚自然,大气清雅,观其画,品味其题跋,志趣和情怀,在画面里,也在画面外。
托物咏怀也好,借物讽世也好,表明心志也好,画家的题画诗最见画者的趣味、情怀、心志。画家郑午昌对大白菜情有独钟,还曾经在上海举办过影响巨大的“郑午昌白菜画展”,展览期间,他的画作以画中白菜的棵数论价,展览的一百多幅画作很快就销售,售画所得款项都捐给抗日团体、受灾群众。他的题大白菜诗也写得精妙,寓意深刻,鞭辟入里,很接地气儿,读来感觉痛快淋漓,像他的“一钱买数斤,一斤卖万千。菜价贵如此,相隔才半年。衮衮食肉者,哪知小民艰”“龙门身价重荒年,一菜贵于买肉钱。总觉得时非素愿,万家茅屋几家烟”“霜青露白倍精神,水墨淋漓写得真。一纸要人输十石,不知谁肯恤沉沦。深秋时节忆田园,不写牡丹写菜根。富贵浮云人易老,如留清白与儿孙”等等,这精彩的题画诗,也见出画家深厚的文化修养和诗词功底。
无论是画粗犷的水墨写意小品,还是画细致的工笔,白菜都特别入画。尤其适合画写意画。一棵清雅素气的大白菜,点线面俱全,最能体现笔墨情趣,白菜之外,再配以其它菜蔬点缀,或辣椒,或蘑菇,或萝卜,或荸荠等,就是一幅可爱有趣的构图了。近年来,我也爱画大白菜。一方面,我认真学习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等诸大师名家的笔墨技法、构图等,心摹手追,晨昏用功不辍。另一方面,我注重观察大白菜的结构、形状、纹理等,仔细揣摩,反复体会、理解。有一天从菜市场买回来一棵大白菜,我双手捧着大白菜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鉴宝一样左看右看,以至于女儿看见我抱着大白菜出神的样子,笑话我是“蛇精病(神经病)”。能够把一棵棵清白端庄的大白菜搬移到宣纸上,用淋漓的水墨表现它,达一己之情性,形一己之欣悦,“蛇精病”就“蛇精病”吧。
“荒园十亩旧离宫,浴露含霜碧几丛。莫道苦寒犹此色,本来清白是家风。”这是画家郑午昌在其画作《清白家风》上的题画诗。对于这首诗,我也爱之不已,且与亲爱的大白菜,清白共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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