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一个病人的慰藉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17 编辑 <br /><br /> 听说珠珠又病了，还没等我去看她，她劈哩吧啦就打来电话，如往常一样纯粹不让我开口的节奏，一个人就麦霸似的讲了好半天。一个话唠遇上另一个更强势的话唠时，其痛苦的滋味不亚于肠子里有排泄不出的东西。她总是这样，要命地把她想要表达的意思狠狠砸向我，欢乐和悲伤都由她主观地挤压进来。说完了还要加问一句，你说给是嘛，彩彩，亲爱的彩彩？我能说不是吗？上帝，她说的全都对，不对的请参照以前说不对时被她强势洗脑的教训。
一个律师的口才几乎不用人去质疑，再加上一个十六核的大脑，反正横竖都是让人难于招架。若敢说不对，她必定要从法律第几款说到道德第几案例，还要滔滔不绝地列举前世今生的因果轮回给我听。坏的说成好的，好的说成更好的，这绝对是一种本事。就连她生病这种事情，她都可以说得让我不用去看她，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家里，只要我天天幸福平安就是老天对她的一种恩赐一样。
她说，亲爱的，我永远记得你对我的好，你知道我是信佛的，我天天念经祈祷你平安幸福。我之所以今生受苦受难，一岁就失去母亲，身体连遭厄运，手术无数次，天天吃药，时时检查，身心难安，被查出疑似癌症都是好几次了，好在每一次都有惊无险，这不，这一次医生说又必须要手术了。我这些苦难是因为我前世的冤孽太多了，所以今生要无休止地偿还。你之所以百事顺意，天天幸福快乐是因为你的祖上积德，你的前世修造好，今生又善良仗义，乐于助人，上天才赏赐你这样喜乐的生活。我好羡慕你呀！过几天我就要去昆明手术了，你也很忙，你不要来看我，麻烦你的已经够多了。我病好以后，我要天天做好事，减少孽障，为前世赎罪，为今生积德，为来世造福！你说我说的给对嘛，彩彩，我亲爱的彩彩？我说，我求求你，让我说一句，你哪天手术，快告诉我？她匆匆就挂了电话，说不要累赘别人。
这些年，珠珠来来往往从医院几进几出的事一次次涌上心来，从宣威折腾到昆明，好在哪一次都平安无事。认识的医生，细算来都是因为她住院才交成了朋友的。几乎所有的医生都表示从未遇到如此妖孽，明明还病得疼痛哭喊不止，转眼就成了在别的病人床前说笑话扮鬼脸逗人开心的货。麻醉医生要动手时，她忽地露出可爱的小样，贼亮着眼睛请医生帮她数数都有几个人在外面等着她，弄得医生哭笑不得。一醒来，病房就有络绎不绝的人，上到达官，下至发廊小弟，鲜花水果拥挤不堪。主治医生说，在隔壁的某政府要员那里，也没这么多人来探望的。
有一次高烧数日不退，急坏了所有人，她居然还谈笑自如，甚至霸王似的命令我，就是丢了工作也必须请假陪她去昆明。老佛爷，我就“喳”了吧。折腾个住院就让人投降，几日病未好，她开始来了坏脾气，不是嫌我梳子没买好，就是裤子不合意。她的男友更是哭笑不得，不论是看着窗外或是看着她，都会成为她脾气上来的借口。他说，我唯一不能承受的痛苦就是你的痛苦，可我替得了你吗？待她病好了，又左右道歉不停，好听的话说尽，搞得倒像是我们计较了她，我们就成小人似的。
她到哪里都是开心果，就连做了小坏事，也要装出她很无辜的样子，让人没有理由去责怪她，谁又忍心去为难一个敢承认敢担当自己做错了的孩子呢？她经常挽着婆婆的手去菜场，以至人家都以为是她的妈妈，事实上，她也把婆婆当了妈妈，她从小缺失的母爱，在婆婆的身上得到些弥补。自从她有了儿子，专心地在家当了贤妻良母，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匆匆出来吃一顿饭，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一个人把着讲个没完。若是再看到某种新奇的食材菜肴，她准会说，可以让我打包一份吗？我婆婆从来没吃过这个。
我知道，珠珠这些年专门与弱势群体打交道，许多心酸和悲凉让她知道，冥冥中定然都有因果轮回，她愿意在这些人面前奉献上哪怕是一杯水，一个微笑这么简单的事。她把这个也当成修行从善的一部分，一切从小事做起，从自己做起。
我们在一起，平平安安了许多年，也快快乐乐了许多年。她常常让我忘记她的身上有那么多刀疤，阳光背后的阴影只偶尔会在不期而至的来电里。然而，修持过佛法与法律的珠珠又总是能让一切从轻着手，从宽处理，以致我可以不再大惊小怪地在深夜要奔赴她的家里。我本以为一个心存善念，知错就改，又热情待人的人，她的赤诚是会感动上苍的，确不料一次又一次的不幸要来叨扰她。好在，她那么坚强，以无畏之心让自己变得无敌。我一万分相信，这一次，也只是生活与她开的一次小玩笑。玩笑之后，珠珠还要回来做一个虔诚的信徒，行善积德，救赎自己，教化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