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手记：异乡的中秋

手术后第三个月，我搬进和玉芳、文博合租的503室，真正开始我们三台轮椅、几包行李的“北漂”生活。共同把屋子渐渐收拾规整出家的模样，就到中秋了。

中秋节早晨六点半，我们仨决定去楼下小区晒太阳，然后居然越走越远，溜达到大约三公里外的文化公园。进门时我们被一排路障挡住，公园门卫替我们搬开了一个石墩。公园的荷塘边，有位大哥站在柳荫下吹笛子，我们一边欣赏一边吟诵起童年学的古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公园中央正好在表演音乐喷泉，冲天的水柱随着乐曲交织变幻成白色的水网，胆大的游客们从水网当中跑过去，我们三人围绕喷泉滑翔，冰凉的水珠在我们的尖叫声中打湿我们的衣裳，文博干脆几次跑到水面前给他自己和轮椅淋了个澡。出公园有三四级台阶，文博拉住我和玉芳的轮椅，把我俩倒退着一级级下放到马路上。返程时我和玉芳精疲力尽了，每隔一段路就由我拽着她的椅背，她再拽着文博的，连成三节小火车在公路上走，回头率百分百！我几个月来第一次跑得、累得、笑得如此酣畅！ 　　在文化公园的小桥上遇见一个大哥，他和我们擦肩而过又忽然折返回来，非要给我们十元钱买月饼。我们告诉他，我们是来天津锻炼独立生活能力的，不是卖艺也不是乞讨人员。但大哥坚持把钱塞给了我。这种情形下，文博睿智地告诉他，在附近的武清区医院骨三科，有许许多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我们这种脆骨病“瓷娃娃”患者，一位同样是“瓷娃娃”的瑞红姐姐创办了太阳语罕见病心理关怀中心帮助那些病友，我们三个是太阳语的志愿者，这钱我们收下，就当是大哥捐献给太阳语给小病友们买礼物。我们询问得知大哥姓马，马大哥说：“好啊！我们山东人仗义豪爽，这是我作为山东人表示的一点心意，由你们安排就是。” 　　中午我们在一家超市外面吃过桥米线，最便宜的套餐二十元，两位室友出门忘带钱包，我身上除了那十元“公款”之外恰好有二十一块钱。米线吃到一半，老板走出来退钱，表示隔壁桌刚刚走的一个姐姐替我们付了账，还嘱咐老板等她走了再告诉我们……我们唯有在心里默默感激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姐姐”！ 　　晚上，一起在14楼的瑞红姐姐家吃了涮羊肉火锅，然后逛街看月亮到凌晨。这是我们三个异乡的孩子在天津武清度过的第一个中秋节。聊起白天的遭遇，大家在北方的夜风中倍感温暖：没人能生活在孤岛，即便健全人也需要帮助指指路之类，独立和尊严是我们奋斗的理想，而真正的尊严还是在于内心——一颗开放和坚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