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谷雨是一个让人很容易忽略的节气。

今年的谷雨是三月十八，阳历的4月20日。由于干冷，刮风，“谷雨”并没下雨。但谷雨本身却显示出了一个极具诗意的意蕴。

先说谷。

谷，既有地理的含义，也有种植的意义。

陇中的方言里讲，通渭不通渭，甘谷无山谷。通渭和甘谷一山一川，分别是两个县的县名。通渭和渭水相距很远，甘谷则是一马平川。名不符实的两个县相邻相伴，共生共荣。据说当年皇帝朱批后，让下面的人给张冠李戴了。错归错，但西地人对于山谷还是比较有感情的。山谷，有安全的意味，也有闭塞的寓意，而更多的则是温暖。因此，这里的村落，祖坟，大都建在谷中。四面环山，通天通地，与外界不相往来。也是由于温暖，谷地里会常常长出茂盛的庄稼。有谷子，高粱，也有糜子，小麦。就像一个家，从未脱离土地，也从未遭遇侵略。原封原样。几十年如一年。瑞典汉学家林西莉在她的著作《汉字王国》中说，“我只要看到这个字，马上就会想起一个人走进黄土高原沟壑里的滋味。”

这样看来，谷也更多地意味着艰辛，劳作。

再说雨。

和雨相连的应该是旱。从象形上看，所谓“旱”，就是日头晒干了土。比如《黄土地》中万民踢踏打鼓，尘土飞扬的场景，比如远古夸父追日的传说，都与干旱有关。对于北方广袤的山川来说，雨是金贵的，受人崇敬的。但更多的却是关乎生计。前段时间回老家，庄子里的墙上还残留着“水利是农业的根本命脉”的标语。隐隐约约，让人回想到当年的大干与冒进。可为了生活，如今的村庄少了生机，成了空巢，仅仅聚集着老弱病残孕。究其缘由，也和雨水的稀缺有关。

但是，当“谷”和“雨”并连以后，一个包含对自然秩序敬畏，尊重，顺应且富于寓意的词语也就出现了。

谷雨。这是一种神示，一种宿命的象征。就像所有的节气一样，轮回，往复。

谷雨的后面就是立夏。在夏天来临之前，它仍在坚守着春天的最后一缕温暖。

这一点，让我想到了春的暖阳。从天际的橙红到金黄，到午后的泛白。寂静，悄然的变化，有如一段人生前奏的重合：童年，少年而中年。

但是，绿色却在慢慢浮现。加重。麦苗返青了，拔节了。苜蓿探头。田野里的身影开始忙碌，有农妇的，也有鸟兽的。比如野兔，野鸡，野鸭。它们的鸣叫声，让田野更加生动。还有树。桃树，梨树，苹果树。它们的花败了，落英缤纷，让人哀怜。而槐花正准备盛开。蜜蜂上下翻飞，让空气里充满了香甜的味道。这是一种迥异于夏天的味道。由浓而稀，由醇而淡。

也有风。沙尘一样的风。刮着，旋着。极其张扬，让田野空无一人。土地隐匿了。风使正在生长和上升的事物，在疾飞的路上缓慢下来。阴郁的天边，有些黯淡，萎缩。就像一把古旧的菜刀，失去了固有的锋芒。风中，有鸟弱弱的回音，蔽塞，沙哑。这样的天气，不会持续太久。因为，雨，就要来了。潮潮的，将覆盖在暗绿的上面。

或许，从另一个角度，会让人联想到昙花一现。
[ 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11-5-17 17:3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