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村庄

我觉得我离村庄越来越远了。 那些大片的土地和村庄周围的杨树，正一点点从我脑海中变淡，虽然我经常在村庄里存活，但这些事物总是越来越不抵钢筋水泥的臃肿和城市特有的喧嚣。我的灵魂，无时无刻不被它们蚕食。我不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悲催，因为很多时候，这种思想的冲突会变得异常激烈，让我只能在暗夜里靠着香烟维持异常的神经。 我知道，现在我属于游荡在乡村和城市之间的人群，而我，也仅仅是众多人群中的一员而已。我没有理由去独自伤怀，因为，逃离乡村、摆脱土地，去城市生活，是乡村几代人的梦幻。如今，这样的梦幻变得很容易就能实现，只要有足够的金钱就可以离开困扰不堪的土地。那些逃离乡村的人，也逐渐改变原有的生活习气，努力把自己打造成属于城市的一枚元素。 但是，城市拥挤了，乡村却越来越空，那种空，再也不是形而上的主义，而是愈发从心底透出的阵阵寒意。似乎没有人去关注那些逐渐破败的房屋和逐渐冷清的小巷，当然，土地也慢慢地失去了远古的魂魄。 如今，我们开始以任何可以搪塞的理由，去推卸，甚至洗脱自己和土地的联系。一提到土地，大都围绕着开发商和金钱的利益大肆吹捧、鄙夷。土地正在失去它原本的价值，人们正逐渐忘记它是活的，是足以孕育一切生命的母亲。可现在，连它也变得如此卑微，它成了任人摆弄的玩偶，人们不会在意它能长出多好的庄稼，只是怎么盘算如何让它变得寸土寸金，如何能让更多的开发商来占用它，以便获得更多的补偿。正是这些看似精明，实际愚笨的想法，把土地的生命元气损耗过半。 想起父亲说过的一句话，你养地，地就养你。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父亲，脸上也带着泥土的厚重颜色。因为，他知道土地的价值。 人，就是奇怪的物种，物质生活差的时候总是拼命地赚钱，条件好了，就开始忘乎所以，不是肆意挥霍，就是飘然欲仙。似乎没有人能一生保持良好的生存状态，不可否认，我也是如此。我们正在偏离预定的生存轨道，总是向着无穷尽的欲望行走，最终走向哪里，无人得知。 在这个世界，茫然，只属于人类。 乡村，也只有在冬天雪花飘落的时候，才能把道道伤痕隐藏在大片的苍茫和寒冷的空气里面。也只有这短暂的冬眠，才能遮住它内心的凄凉吧。
很多时候我都问自己，我到底会不会真正地远离乡村，远离那片生养我，给我灵感的土地呢？现在，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我该如何守住我的村庄，守住那片土地。 很多问题就是这样，开始的时候总是异常迷惑，当探究到问题本身就会选择最本质的地方。我的骨子里盛满了泥土，我的言语中也浸润着乡村的气息，我始终改变不了对村庄，对泥土的依赖。那种渗入灵魂的东西，怎么样也是取不走的，纵使我行走到何方何处，心底总有一片厚重的土地支撑。 那是村西的土地，那里隐匿着几千年前的文明，也隐匿了一颗赤子之心。 是的，我要收回远离它的感觉，把所有关于村庄的事物和声音在脑海中重新篆刻。不仅如此，我还要给儿子打上深深的烙印，让他在我经常做的那个梦境里，恣意地在土地上空翱翔。 但愿我的村庄，不是一个人的村庄。

[ 本帖最后由 肖青 于 2012-12-20 15:3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