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天全
2022-01-05叙事散文川媚
他像是手执兵器来自另一世界的人。那兵器如果不是来自他的身上，就应当是来自我的心，或许是我的心被那兵器的反光所刺激，那虚无的光芒，使我感觉到了自己行走的目的、终点和奇异之处。
叙述者往往会因为个人或者环境的原因，交流不畅，忽然失去表达的节奏……
他像是手执兵器来自另一世界的人。那兵器如果不是来自他的身上，就应当是来自我的心，或许是我的心被那兵器的反光所刺激，那虚无的光芒，使我感觉到了自己行走的目的、终点和奇异之处。
叙述者往往会因为个人或者环境的原因，交流不畅，忽然失去表达的节奏和方向，于是败笔产生，倾诉或者交谈戛然而止。这时候叙述者会寄希望于起死回生的机缘，他们可能会立即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够妥帖，可以依赖感情的酝酿，经过斟酌之后重新敲定自己的句子。而且在激情如洪水到来的时刻，那条势不可挡的文字洪流，也同时开掘着一些深深的沟渠，等待趁势蓄水，生发出自己的小小支流。
写下第一句话，我开始停下来发呆。这句话是自然天成的，像是一个投梦者赐教的；像我正好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要仔细看时，又觉得它细若无物，不能承受我的感情之重；又像是我抓到了撞在头上的田野上的树枝，并且下意识地辨认它的叶子，及其经脉，居然也看出了它与自己息息相关的部分。 那兵器是书。也许书常常变成兵器，或者是接头暗号。那书叫作《二郎山》。纯文学朋友们出的战书。这期就刊有他的作品，我已经读过。他准备寄样刊。他手执三本书，那种十足的信心，似乎要将一场盛夏的雪，一场热烈的革命带给另一个世界，更远的地方。 我的想象总是这样闪动着高原雪光及其寒意，也许是因为这书的名字“二郎山”。它似乎在感觉中，与传说中的战神二郎神相关，也与我到天全一路所见的高山屏障有关。 执戟者，他，本身是个有猛士气质的人。我大略可以说出他是个怎样的人。他有王者的眼，诗人的心。在他严肃的表情之下，我没有一点点畏怯。从本质上讲，我们是相同气质的人，既耽于抒情，又耽于思索。 我一再突兀地想起他手执三本《二郎山》的情形。最近一次想到这个场景是在我醒来之际。我跳起来拿来一个本子一只笔，复躺回床上开始还原我的梦境。开篇的一句话，就是我头脑中自动生成的。然后不禁又想起他手执《二郎山》杂志，在洒满阳光的小店里，等待早上九点的奶汤面。这是奇异的场景。一个身处异乡的人，心灵像早上的阳光一样新鲜敏感。我独自在外面吃饭时，会十分坦然而且快乐。但是有人陪同的时候，饭里面就有了更多的味道，复杂得莫可名状，使我十分难忘。 二两一碗的奶汤面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与别个城市的汤面相似，特异的是佐餐的小菜有三样，有够劲的无骨泡鸡爪。离开饭店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是那样丰盛地供给自己长夜饥饿的肠胃。他把《二郎山》放在桌面上吃面的时候，我想这漆得金黄的桌面与这三本书是不是有什么缘分呢。我想不起当时更多的想法，却想起我近来开始启用新买的不锈钢炒锅和汤锅，那种非凡的手感，让我痛惜自己的手、鼻、舌都已经被锈残害了许多年，半辈子了。 我想起他无声的脚步，在现代的城市里，已经不可能听到脚步声。但是在茶马古道，那条再无人迹的山路上，仍然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只听他的话语道：碑上是《背夫铭》，碑上的树是红豆杉。他的口头介绍不多，但是网上介绍这古迹的文字很多，他也写过这条古道。在我看来，这茶马古道是一个象征，事实上它呈现给我的只是山寨间一条弯弯的石头小路，路上有形状各异的足以放下半只脚的小石头，上面长着点点青苔，有时候也连着几块同样长满青苔（令观者望而生畏）的石板，尽量地延伸出去，顺着山势起起伏伏。即使是闻名世界的古迹，前来观光的人怕也不多。这是一条寂寞的古道，也是真正的古道，没有长亭的古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歌中的情人们不会选在这个古道告别。呼朋引伴地行经在这路上的背夫，面前只有寂寂青山和山尖上的二郎山情歌。
我看见古道的两边有民房，靠山的一面房子在高处，小路边垒着石头的墙体，像是一个城市的防波堤。民房都是青色的砖瓦与木架结构，房外的梁上架着很多滚木，估计是柴火。这些民房外面挂着衣服，也看得到几个人，但是没有看到一个青壮年男子。昔日的背夫现在多成了打工族吧，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比旧时代的背夫更幸福。 在茶马古道与紫石的古栈道上，请他为我拍了一些相片。我很容易忘事，很不容易忘情。《二郎山》杂志是我所不能忘记的。五号晚上的茶会上，他拿来五本《二郎山》给我，叫我带回去宣传。我看到书中到处都是“二郎山”字样。我差不多处在二郎山的地界，却被告知没有机会到达真正的二郎山。 六号上午他拿着三本《二郎山》出现在宾馆大厅里。我无法摆脱面部轮廓刚性的他与极为柔美的《二郎山》杂志的印象。它不是花，便是剑，在他的手上，在市街上。我忽然感到三本白色封皮的书，也是一些流浪者，像我一样，需要一个落脚之地：不知道我今天的旅程将落脚在二郎山的哪一点。他抓住它们，如同他抓住我（他当然会让我安全抵达风景区）。初时，他手执书本的情景是如此奇特，但看他那种从容不迫的态度，又透露出深沉的安详与和谐。总之，那三本书给我的印象是如此奇异，又像戟，又像花，又像雪。 《二郎山》的白色封面右下角有一丛花朵，是粉红与深红的牡丹花。我读过了其中几乎所有刚认识的天全作家的文章。他是这一期的执行主编。他的文章比较长，是一个短篇小说，写的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前半生。人物的感情生活十分感伤，令人惊异。我后来还读过他一些极有文学气质的短篇小说，如《无声无息》，《红色鸟群》。我还想把他的作品推荐给我们地区的纯文学杂志《川北风》，他们的编辑早就在物色写小说的人。
天全作家都很年轻，诗文兼擅。我专门在新浪建立了一个博客，方便去串他们的门。天全诗人何文宣称自己的理想是做“李白的酒童”，他说天全就是天堂。他戴副眼镜，穿白衬衫，倒可以称白马王子。天全的美女部长，说“紫石”的时候，我听上去与“紫式”无异。她是女人也会喜欢的美女，透着一种醇厚的优雅气味。天全的帅哥部长羡冰，是天生的领导者，表情生动，充满活力，我一想起他讲自己怎么对付骗子的情形就要笑。天全的天使、医院作家李存刚，既强悍又温柔，很羡慕他不断在纸媒上发表散文作品的强悍，又欣赏他在女性面前流露出来的羞涩。我在饭桌上跟他设了个谜，我说他有点像张国荣。他乐得掩面而笑。我听说优秀的人都兼有阴阳的双重气质。我没有给他们解释，但我们充分相信彼此的善意。 所过之处，对我最富诱惑力的是这样一个地方：紫石乡。古栈道，玉米地，铁索桥，蓝色雪水。听说家家户户都很富足，因为有很多成都人举家来此消暑，在山中住上一个月，一个人收费一千二百元。中午时分，站在桥上，凉意袭人，衣服四角被吹动，好像身上长出了一些手脚。我的灵魂要是掉在那桥上的话，也会被山风吹到天堂去的。
（2011-8-21）
[ 本帖最后由 川媚 于 2011-9-1 20:19 编辑 ]
写下第一句话，我开始停下来发呆。这句话是自然天成的，像是一个投梦者赐教的；像我正好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要仔细看时，又觉得它细若无物，不能承受我的感情之重；又像是我抓到了撞在头上的田野上的树枝，并且下意识地辨认它的叶子，及其经脉，居然也看出了它与自己息息相关的部分。 那兵器是书。也许书常常变成兵器，或者是接头暗号。那书叫作《二郎山》。纯文学朋友们出的战书。这期就刊有他的作品，我已经读过。他准备寄样刊。他手执三本书，那种十足的信心，似乎要将一场盛夏的雪，一场热烈的革命带给另一个世界，更远的地方。 我的想象总是这样闪动着高原雪光及其寒意，也许是因为这书的名字“二郎山”。它似乎在感觉中，与传说中的战神二郎神相关，也与我到天全一路所见的高山屏障有关。 执戟者，他，本身是个有猛士气质的人。我大略可以说出他是个怎样的人。他有王者的眼，诗人的心。在他严肃的表情之下，我没有一点点畏怯。从本质上讲，我们是相同气质的人，既耽于抒情，又耽于思索。 我一再突兀地想起他手执三本《二郎山》的情形。最近一次想到这个场景是在我醒来之际。我跳起来拿来一个本子一只笔，复躺回床上开始还原我的梦境。开篇的一句话，就是我头脑中自动生成的。然后不禁又想起他手执《二郎山》杂志，在洒满阳光的小店里，等待早上九点的奶汤面。这是奇异的场景。一个身处异乡的人，心灵像早上的阳光一样新鲜敏感。我独自在外面吃饭时，会十分坦然而且快乐。但是有人陪同的时候，饭里面就有了更多的味道，复杂得莫可名状，使我十分难忘。 二两一碗的奶汤面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与别个城市的汤面相似，特异的是佐餐的小菜有三样，有够劲的无骨泡鸡爪。离开饭店的时候，我特意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是那样丰盛地供给自己长夜饥饿的肠胃。他把《二郎山》放在桌面上吃面的时候，我想这漆得金黄的桌面与这三本书是不是有什么缘分呢。我想不起当时更多的想法，却想起我近来开始启用新买的不锈钢炒锅和汤锅，那种非凡的手感，让我痛惜自己的手、鼻、舌都已经被锈残害了许多年，半辈子了。 我想起他无声的脚步，在现代的城市里，已经不可能听到脚步声。但是在茶马古道，那条再无人迹的山路上，仍然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只听他的话语道：碑上是《背夫铭》，碑上的树是红豆杉。他的口头介绍不多，但是网上介绍这古迹的文字很多，他也写过这条古道。在我看来，这茶马古道是一个象征，事实上它呈现给我的只是山寨间一条弯弯的石头小路，路上有形状各异的足以放下半只脚的小石头，上面长着点点青苔，有时候也连着几块同样长满青苔（令观者望而生畏）的石板，尽量地延伸出去，顺着山势起起伏伏。即使是闻名世界的古迹，前来观光的人怕也不多。这是一条寂寞的古道，也是真正的古道，没有长亭的古道。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歌中的情人们不会选在这个古道告别。呼朋引伴地行经在这路上的背夫，面前只有寂寂青山和山尖上的二郎山情歌。
我看见古道的两边有民房，靠山的一面房子在高处，小路边垒着石头的墙体，像是一个城市的防波堤。民房都是青色的砖瓦与木架结构，房外的梁上架着很多滚木，估计是柴火。这些民房外面挂着衣服，也看得到几个人，但是没有看到一个青壮年男子。昔日的背夫现在多成了打工族吧，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比旧时代的背夫更幸福。 在茶马古道与紫石的古栈道上，请他为我拍了一些相片。我很容易忘事，很不容易忘情。《二郎山》杂志是我所不能忘记的。五号晚上的茶会上，他拿来五本《二郎山》给我，叫我带回去宣传。我看到书中到处都是“二郎山”字样。我差不多处在二郎山的地界，却被告知没有机会到达真正的二郎山。 六号上午他拿着三本《二郎山》出现在宾馆大厅里。我无法摆脱面部轮廓刚性的他与极为柔美的《二郎山》杂志的印象。它不是花，便是剑，在他的手上，在市街上。我忽然感到三本白色封皮的书，也是一些流浪者，像我一样，需要一个落脚之地：不知道我今天的旅程将落脚在二郎山的哪一点。他抓住它们，如同他抓住我（他当然会让我安全抵达风景区）。初时，他手执书本的情景是如此奇特，但看他那种从容不迫的态度，又透露出深沉的安详与和谐。总之，那三本书给我的印象是如此奇异，又像戟，又像花，又像雪。 《二郎山》的白色封面右下角有一丛花朵，是粉红与深红的牡丹花。我读过了其中几乎所有刚认识的天全作家的文章。他是这一期的执行主编。他的文章比较长，是一个短篇小说，写的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前半生。人物的感情生活十分感伤，令人惊异。我后来还读过他一些极有文学气质的短篇小说，如《无声无息》，《红色鸟群》。我还想把他的作品推荐给我们地区的纯文学杂志《川北风》，他们的编辑早就在物色写小说的人。
天全作家都很年轻，诗文兼擅。我专门在新浪建立了一个博客，方便去串他们的门。天全诗人何文宣称自己的理想是做“李白的酒童”，他说天全就是天堂。他戴副眼镜，穿白衬衫，倒可以称白马王子。天全的美女部长，说“紫石”的时候，我听上去与“紫式”无异。她是女人也会喜欢的美女，透着一种醇厚的优雅气味。天全的帅哥部长羡冰，是天生的领导者，表情生动，充满活力，我一想起他讲自己怎么对付骗子的情形就要笑。天全的天使、医院作家李存刚，既强悍又温柔，很羡慕他不断在纸媒上发表散文作品的强悍，又欣赏他在女性面前流露出来的羞涩。我在饭桌上跟他设了个谜，我说他有点像张国荣。他乐得掩面而笑。我听说优秀的人都兼有阴阳的双重气质。我没有给他们解释，但我们充分相信彼此的善意。 所过之处，对我最富诱惑力的是这样一个地方：紫石乡。古栈道，玉米地，铁索桥，蓝色雪水。听说家家户户都很富足，因为有很多成都人举家来此消暑，在山中住上一个月，一个人收费一千二百元。中午时分，站在桥上，凉意袭人，衣服四角被吹动，好像身上长出了一些手脚。我的灵魂要是掉在那桥上的话，也会被山风吹到天堂去的。
（201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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