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凉薄(系列散文二)
2022-01-05叙事散文吴安臣
时光的凉薄(系列散文二)二、忧郁的小妹小妹的忧郁是何种的忧郁,我拙嘴笨舌,不知道咋形容,但是我知道她的忧郁能拧出水来。能把那些曾经鲜活的时光染成黑色,这样的忧郁闪着金属的冷光,总是让我在回忆的时候触摸到一股寒凉,虽然入夏了,但是想到那些往事……
时光的凉薄(系列散文二)
二、忧郁的小妹 小妹的忧郁是何种的忧郁,我拙嘴笨舌,不知道咋形容,但是我知道她的忧郁能拧出水来。能把那些曾经鲜活的时光染成黑色,这样的忧郁闪着金属的冷光,总是让我在回忆的时候触摸到一股寒凉,虽然入夏了,但是想到那些往事,我总会习惯性地批上外衣,拿起她的照片,看着她清亮的眸子在浓眉下黯淡,像一粒火星,被风追逐着,跑上一小段后就永久地消失在旷野里。
我的小妹她曾经是那样的阳光明亮,她穿着红色的小棉袄走在雪地里,像一只可爱的红狐,她的笑声把枝头的白雪惊得落了下来,这样的妹妹让我没有插话的空,只有静静听的份,那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开朗的一个妹妹,她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记得当父亲领着她回云南时,我是多么的不舍。潜意识里她即将和我分离,不但空间上的距离会拉大,时间上我们兄妹之间也将出现巨大的裂痕。 妹妹的变化让我吃惊,时光的河流冲刷过地面,留下的是沙砾和沟壑,让妹妹的心变得僵硬。我回到云南时,她和大妹都已经读初中,初中的孩子正是处于玩闹的年龄,然而妹妹是孤独的,她的世界里只剩一台黑白电视,这如她的生活状态。每次到家我总会关切的问,在学校学到了些啥?给哥哥讲讲。然而她回答我的总是千篇一律的,能学到什么呢!学校周围是些砖窑,闻着刺鼻的煤灰味道,看着贫瘠的大山。学习于她和大妹来说,真的变成了一种拿毕业证的机械行为。 终于有一天,我从她的言语里得悉她孤独的原因:她喜欢上了她的班主任,一个长相帅气的男人。小妹的爱注定是要夭折的,他居然还是我同学的哥哥。那时,他的孩子已经一岁。最记得他来家访,我们家当时非常窘困,破败的院墙,连个像样的厨房都没,小妹的激动是显而易见的,她的腼腆更在这时显示出来,她不断地用手绞着衣角。羞涩的红晕在她的脸上慢慢弥散开来。因为他是回族,喝茶的话得用水将茶缸洗干净了,小妹洗茶缸的手在微微颤抖。我作为兄长接待了这位老师,谈话的内容我记不清了,然而小妹的不安和焦躁却深深地印在了我脑海里,这无望的爱让小妹在初中最后的一年中保存着一点乌托邦似的梦想,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因为她的老师根本不知道这一切。作为她的哥哥我也不可能去告诉她的老师,我的小妹喜欢他,那样简直称得上荒唐。忧郁的小妹终于真正与电视为伍了,黑白电视里的肥皂剧俘获了她尚在懵懂的心。我告诉她现实些,小妹,别去在一场单相思里折磨自己了,爱却无法言说,将会产生多大的阴影,就这样无情地投射在那小小的心灵上。 放学回来,小妹就去割马草,家里惟一的一匹马,靠我和小妹割草,妹妹觉得和我说不到一块,所以从来不和我同路。也就是在村西的乱葬岗上,妹妹给我讲她在那受到了惊吓,密密的玉米地,叶子带着锯齿,玉米织成纱帐,在黄昏,或许就会有幻象产生,总之小妹说她看见了怪物,她那天破例没割到草。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劝小妹别再出去了,但是小妹是不会听我的劝告的,她瘦弱的肩膀上每天还是有一篮青草,一匹马毕竟吃不了那么多草,就晒在院子里,晒完草妹妹就会洗一把脸,对着镜子摘掉头发上的碎草。然后看自己,那双眸子究竟还藏着多少心事啊!我们都无法知道。 一晃几年过去,我在去读大学前夕,小妹病了,有人说那是抑郁症,村里的人说小妹病是迟早的事,因为这样一个不合群的人,啥都憋在心里,怎么能不病呢!我不喜欢人家这样说小妹,但是事实的确如此:她剪掉了衣服上的扣子、和大妹打架、不再割草。甚至于一睡就是一天。她说自己梦到母亲了,母亲很多年前就走了,想来她不会有太多影像,然而她说,母亲的形象在她心里越来越清晰。看电视的时候,她就拿着一把梳子站在电视机前,一个人遮住了整个屏幕,有次我为了看一个电影,和她先是吵起来,接着她知道和我打是占不到便宜的,居然跑到抬来了砍刀,看着那把黑色的砍刀,我感知到疯狂已经占据了她的大脑。我呵斥她把刀放下,她歇斯底里的告诉我,说就是不放,我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我知道再吵下去只会激怒她。我摇摇头,无奈地出去了,看来她是没救了,心病还要心药医,但是我去哪找这副心药? 父亲的眉头再也无法舒展,忧郁的小妹将她的病“传染”给了家里的每个人,我和大妹在父亲日渐阴郁的表情中惶惶地生活着。稍有不顺父亲的地方,往往就会招致他的破口大骂。特别是我们稍微对小妹表现出任何些许的不满,他都会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说实话在等待考试结果的日子里,因为小妹的病,我更是度日如年。 终于父亲在给小妹医治很久之后失去了信心。开始,小妹说她爱失眠,然后血糖低,父亲于是给她买红桃K生血剂吃,但是吃得再多,她依然失眠,本来孱弱的身体日渐消瘦。当父亲把她连哄带骗送进精神病院之后,并没有解脱,仍然每天唉声叹气的。我读书的地方离这家医院很近,那次堂妹她们来找我,说是去看看小妹。在那里我看到宛如处于监牢中的小妹,她穿着大号的病号服,一见面,她就拉着我的手,惨烈的哭声让我心发怵颤抖。突然我注意到,她的耳朵在流脓水,她哭喊着说,这都是同室的病号给打的,哥哥,我再也不和你跟姐姐打架了,你让我回去吧!我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这简直就是地狱嘛!望着头发凌乱的小妹啊,我找到医生的时候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但是那些不良的医生居然说耳朵流脓水是吃药的副作用。忧郁的小妹,惨烈的哭声让我在学校里无法安眠。本来那天我就想让院方办出院手续,但是院方说手续不齐全,说是父亲送进来的,就得由他带着入院的手续去办。我无法忘记,小妹在我们离开时扒着铁栏杆那绝望的眼神。出院后,小妹的病反倒加剧了。
那雪地里红狐一样闪亮的小妹彻底黯淡了,在花季一样的年龄她生命的灯盏却临近熄灭。我们都无法找到症结,无法找到时光究竟在哪个阶段掉了链子。忧郁的小妹空有秀美的外表,到了待嫁的年龄却无人来提亲。她的忧郁真正地种在了每人心里。终于,小妹嫁给大她好几岁的妹夫,家里随便办了几桌酒席,草草就打发了她,也许大妹和父亲都把她当成了累赘。那时我在上班,我知道小妹就要离我远去了,到省外去,然而我仍然没回家送送她,这样的愧疚多年来一直压迫着我。 忧郁的小妹或许这么多年来都在心里怨着我,在她病情稳定的日子里,也不会给我一个电话。时光漫漶近十载,小妹的孩子都五岁了,然而她的忧郁仍在继续着,妹夫电话里的忧郁也在继续着,我不知道这忧郁的魔咒何时能解脱。
[ 本帖最后由 吴安臣 于 2011-5-5 14: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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