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印象

　　题记：生命的色彩需要自己调配，有些时候浓墨重彩，有些时候轻描淡写。而脑海中的黑白印象就如一幅幅水墨画，在渲染勾勒中鲜活，在素洁淡雅中出彩。
　　一
　　黑色让人感觉高贵、严肃、庄重。白色让人感觉宁静、纯洁、美好。而黑与白象征着经典，每一件黑白的物品都盛满岁月的记忆，定格每一个生命的瞬间。
在两三个月的婴儿眼里，黑白色是他们热切追求的颜色，他们不但不感到枯燥，反而很愉悦兴奋。那洁白的天花板，发光的电灯泡，妈妈手中的熊猫公仔，为婴儿设计的黑白玩具，都是BB好奇的对象。黑白元素盈满婴儿清澈的明眸，让他们沉浸在美丽而充满快感的黑白映像里。今天是侄子一百天生日，他妈为他戴上一个漂亮的银手镯，他乐啊，举起藕节般白胖胖的小手，两颗龙眼核般的眼珠聚在一起，好奇地盯着银白色的手镯，手舞足蹈，久久不肯放下，还开心得发出伊伊呀呀的声音，好像在大人面前炫耀他的至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看着快乐的BB，我有点愧疚，当年年轻无知，为人母亲的我，却不知道婴儿成长时期有这一生理特点，总以为孩子都喜欢七彩的颜色，没有让女儿好好享受黑白的喜悦，令她错失了认识和审美黑白颜色的好机会。也许由于儿时的缺失，长大了的女儿尤其渴求和酷爱黑色，她的衣柜里大多是以黑色为主的服饰，只夹杂着几件其他颜色的衣服。女儿不爱穿花花绿绿的衣服，喜欢简单素雅的净色或间条或格子的衣服，不过穿起来很显气质，经典时尚，斯文端庄。这只是我内疚的一种解释而已，其实这与女儿的颜色偏爱、审美倾向和时尚触角有关。
　　二、
　　现在的孩子，生活是异彩纷呈的，记忆是快乐缤纷的。图书里的漂亮插图、课本上的美丽封面、衣柜里的七彩衣裳，周遭的一切都是色彩斑斓，孩子们每时每刻都被幸福的颜色簇拥着，与我们这代人相比丰富多了。他们偶尔看到一张黑白老照片，或一部黑白老电影，都会感到陌生、遥远，甚至不可思议。有些孩子觉得很古董，很好笑，哎呀，这些都老掉牙了；有些孩子却感到很新奇，迫不及待地想去了解黑白影像中的人和故事，这些反应都不足为奇的。
在一次人物素描的美术作业中，我惊喜地发现一名学习成绩很差的学生，却把伟大的爱因斯坦肖像画得惟妙惟肖，爱因斯坦那沟壑般的皱纹、深邃的眼睛，潇洒的头发，富有个性的胡子，在他笔下生动传神。这位学生还在肖像旁边写着爱因斯坦的名言：“人只有献身于社会，才能找出那实际是短暂而有风险的生命的意义。”我情不自禁地赞美：“你画得真好！”“老师，我是模仿他的黑白肖像画的，他好型，我喜欢他！”此时，我看到他腼腆的笑容里流露出成功的喜悦。一句简单的喜欢，一张普通的黑白照片，给他带来灵感、兴趣和求知欲望，拉近了他与陌生人物，久远年代的距离，让他的思想走得更远更深。我发现在没有七彩颜色，只有光暗变化的黑白素描里，蕴含着孩子多么丰富的情感，在色彩的偏爱背后，折射着孩子无形的审美观念。
　　三
　　从孩子想到自己。相反，黑白颜色于我一点儿都不陌生、不新鲜。一些有关黑白的记忆像一粒粒细砂在时光的沙漏里积淀，虽然物换星移，时过境迁，捡拾起来依然如宝石般闪亮珍贵。
我的童年是一台黑白电视机。在70年代我比很多同学都早拥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原因是我外婆在香港生活，经济还算不错。外婆身在外，心却牵挂着大陆的我们，那时我们生活比较困难，所以驼背得很严重的外婆每次回广州，一定要用担挑挑着两大箱东西回来，带一些我们这里比较缺乏的生活用品，例如花生油，炼奶、冬菇，和一些衣服、电器等。一台日本进口的三洋牌14吋黑白电视机，令我们全家人欣喜若狂，为我们的生活带来无限的乐趣。这台黑白电视机使用率最高的就是我，每天一放学回家，就打开电视机，用儿童节目、动画片送饭，甚至连电视广告舔完才罢休。印象尤其深刻的是风靡一时的熊猫牌衬衫广告词：“熊猫牌衬衫，你着最口岩(你穿最合适)”。当时，这句堪称经典极具号召力的广告词成为广州人的流行语，并令广州的熊猫衬衫风行一时，一跃成为全国知名的衬衫品牌，可是后来老牌国企面对民营、私企的竞争，熊猫衬衫江河日下。黑白电视机见证着时代的发展，历史的变迁。黑白电视机如我的益友，陪伴着我走过一段人生的路程，让我的童年充实、快乐、美丽。
后来，虽然换了彩色电视机，但我依然迷恋黑白的影像。那一部部黑白老电影占据了我快乐的童年时光，《小兵张嘎》《闪闪的红星》《刘胡兰》《狼牙山五壮士》《地道战》《铁道游击队》等革命战争片，一个个伟大的英雄形象高高地树立在我幼小的心灵上，时刻鼓舞着我。
我的童年是一张张黑色的唱片。留声机，爷爷的遗物，我们视为全家宝。在收音机的年代，能有一台留声机是值得骄傲的。我常常好奇地、入神地看着那幼小的唱针，急速转动的唱盘浮想联翩，在脑海里生出一个个问号，为什么这黑色唱片会发出声音，为什么唱片要转动才能发出声音，唱针为什么在唱片上跳舞，越跳越走到里面去呢？爸爸解释给我听的时候，我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在一张张黑色唱片里，有我最喜欢的歌曲，关牧村唱的《吐鲁番的葡萄熟了》；有我百听不厌的粤剧《山乡风云》；有我每天学习的英语国际音标教程.......小学三年级的我已掌握了全部的国际音标，这是我在同学面前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后来我在班当上小老师，教同学读英语单词呢。
我的童年是一张张黑白老照片。我看到的第一张黑白老照片是60年代父母的结婚照，这张2吋大小的照片定格了他们人生最幸福的瞬间，让我长大后真真切切感受到父母年轻时的模样，妈妈的漂亮清纯，爸爸的英俊憨厚，永远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小时候，父亲常常带我和弟弟去公园玩，每次都用借来的相机给我们拍照。照片里的山呀，水呀，花呀，还有我们呀，都是黑白色的，但我们不觉得不好看，因为照片里的我们玩得很快乐，因为黑白照片里注满了亲情元素和爱的色彩。
黑白是永远的经典，影像中的人和事都不会随时间的流逝泛黄和褪色。我的童年相册是黑白色的，而女儿的相册是彩色的，这就是我们两代人的差异，时代带给我们的异样色彩。
色彩本无意义，但生活的色彩负载着岁月的记忆，时代的印记，蕴涵着丰富的意义。
2013年5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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