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

　　顺子
　　顺子比我大三岁，可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顺子家穷，父母是硬撑着给他练书，读到小学二年级时，顺子被他老姨接去照看小孩。顺子父母也乐意顺子去，这样，家里少一张嘴吃饭，就少了一份负担。可顺子在老姨家只待了两年就再也不愿意了，顺子特想练书识字。在老姨家的两年里，顺子照看表弟的同时，老姨家书柜里的书，他全部翻读一遍。老姨父是大学生，被下放在农场劳动，孩子没人带才把顺子请来家看孩子的。老姨见顺子人聪明，对练书这样的痴迷，不忍心让顺子在她家看孩子误了青春和前程，就把顺子送回来了。顺子回来后父母准备让他在生产队放牛挣工分，可顺子哭喊着非要练书。没办法，顺子爸咬咬牙又让顺子回到了学校。这样顺子就和我成了同班同学了。
　　顺子在我们班上年龄最大，个子最高，学习成绩也是尖子。不管是语文还是数学他都是数一数二的。特别是语文，他写得每篇作文语文老师都拿来在班上当范文讲评，让同学们学习。写人、写事、写物、写景，写什么象什么，写什么都精彩。有一次老师出了一篇描写劳动场面的作文，我记得老师是这样讲评顺子的作文的。概括描写劳动场面，后具体地突出典型人物，加上生动地细节，作文写的层次分明，条理清楚，中心突出。同学们的目光都聚集到顺子身上，顺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一只手在另一只手心里抠着，脸红红的挂着灿烂的笑容。下课了同学们问他咋写得这样好时，顺子憨厚地笑笑说：我也不知道，就是随便地写呗。同学不相信，非说顺子写作文有绝招。其实顺子在老姨家的二年没有光带孩子，老姨家的藏书，特别文化方面的书，他囫囵吞枣地看了不少，增加了很多的知识。
　　顺子细高个，人精瘦，说话沙哑着嗓子，唱歌五音不全，没有请教过谁，可他却能拉好二胡，吹好笛子，是天赋吧。顺子拉二胡时，腰板挺直，脸色庄重，二胡放在大腿上，一手拉弓，一手握弦，侧下耳朵“吱吱”几声把二胡定定调，就咿咿呀呀地拉起来，拉二胡时，嘴巴随着旋律的节拍上下的嚅动着。那年代拉得都是革命歌曲，最奢侈的也就是八个样板戏，只要他听一遍，音乐的旋律就能在他的二胡上流淌出来。学校的文艺宣传队，他拉主胡。一阵锣鼓开场白之后，二胡笛子齐凑，曼妙的音乐响起，吸来众多的观众和听众。虽然不是十分美妙的音乐但也非常的动听诱人。有一年学校搞文艺会演，顺子代表班级拉了一曲《沙家滨》中的郭建光的唱段《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赢得了全场热烈掌声，再三要求他再拉一曲，他又拉了一曲《智取威虎山》中杨子荣的唱段《打虎上山》才下场，把顺子的汗也挤出来了。
　　尽管顺子学习成绩好，也多才多艺，可因为顺子家成份高，在讲成份论的年代，顺子初中毕业就回乡劳动了。在劳动之余，他没有放弃学习，干活歇伙时，别人聚在一起吹牛侃大山，划拳捣杠子，或仰在田埂坎下闭目养神，他坐在一边，抱着书看或是掏出装在荷包里的小本本读读写写划划，记录在劳动中听来的乡俗俚语。爱好读书成了顺子的癖好。队长经常在社员会上拿顺子说事，说顺子不好好劳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拿镰刀，攥锄把的手，别想得美。人家公社、供销社的人命好才不风里来雨里去，不披星星戴月亮，不被太阳晒。说得顺子以后再看书躲到田埂坎人看不到的地方。
　　七五年秋天，顺子被公社抽去架设高压，在架电工地，晚上挖了一天杆洞的同伴们早早地进入梦乡，顺子就着工地的免费灯光坐在被窝里看书，同伴们一觉醒来看到顺子手捧着书和衣歪在被子上，嘴角挂着满意的笑。调侃地说，这年月读书有什么用呀，这样苦自己。
　　七七年恢复高考，机会来了，顺子跃跃欲试，家庭的贫困让顺子连伍块钱的考试费都拿不起，是顺子的二哥把队里分的十来斤花生背到集市上卖了给顺子去参加考试。为了卖花生顺子二哥差一点被管市场的人逮着没收了花生。集市有二十五里地，一大早就背着花生上路，要翻一道山梁，钻二道山沟沟，刚放下花生袋子，那边传来一阵喊叫声，管市场的来了。背起花生口袋，一阵狂跑，在街背后，人群停下来，好不容易凑合着把花生卖了。在填报志愿时，顺子报着一心要跳出农门的决心，报条件最差的学校，报一般人不愿意报的学校，顺子报了林校。高考成绩下来后，全公社就顺子一个人入围，顺子高兴的蹦了起来。可蹦过之后又耽心，自家的成份会不会影响被录取，那时候还没有取消了成份，但已不论成份了，但顺子还是心里没有底。还耽心走不了，不被录取。看到顺子考试取得了好成绩，我也被顺子的精神感动，经常找顺子讨论学习方面的问题，每次去，顺子都是坐在火塘边，抱着书，拿着笔在认真地看书学习。我拿过顺子看得书，书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我祝贺顺子，他憨笑笑，不一定走得了呀。不管走不走，我还要考，顺子决心很大。顺子是报定一个信念，今年走不了明年继续考，非要考上。
　　让顺子死心塌地要考出农门还有另一原因。
　　顺子和其它的农家孩子一样早早地定了亲，父亲也准备给他成亲，不赞同顺子整天抱着书。顺子心里清楚，媒妁之言媳妇正在闹意见，嫌顺子家太穷，正准备悔亲呢。每年的端午节，中秋节，春节顺子走老丈人，姑娘都是背对着顺子，更没有为顺子做双鞋子，让顺子心里很难过，顺子心里憋一肚子气，也正是这肚子气让顺子发愤要走出大山跳出农门。听说顺子考试入围，平时节日里顺子请都请不来的姑娘却主动地来到顺子家，送来了一双白塑底的鞋子，笑眯眯地逗顺子说话，帮顺子妈干活。惹得顺子妈高兴的小眼眯成了一条缝。尽管这样，顺子还在在毕业之前辞了这门亲事后，背起被包，去了皖南的一个县的林业部门工作了。尽管这之后他还是找了一位农村姑娘，但那是他们情投意合的伴侣。真心相爱的一对呀。
　　顺子参加工作后，每月准时地从不高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钱孝敬父母，给父母零花。每年都要把父母亲带回家，虽然父母亲不愿意去他那个陌生的地方,顺子还是硬要带她去，让父母亲在他家享享福，让他尽尽孝道。父母亲每次去都要过上个大半年才能回来，虽然父母亲在他家还念叨着家中儿子没有人看门，没人带孩子烧饭，但顺子还是把父母亲强留在他家。二哥家侄子考取学校，他担负起侄子读书的费用，他说没有当年二哥五块钱的资助，就没有他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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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帖最后由 百味人生 于 2010-12-11 23:3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