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妻

丑　　　　妻 　　　　　　　　　　　　　● 也 墨 男大当婚，乃人生大事，谁不想娶个貌美娇娆的妻子，按时下流行的话说最起码也要“能带得出去”。但结婚非同儿戏，需相伴一生，得知情贴心者，方终生不悔。美貌固然可取，心灵则更重要。因此，我思之再三，娶了个丑妻。
丑妻丑，身高不足一米五十，单薄肌瘦，人说属“等外品残废”。且面黄发枯，脸上斑斑点点，日日“满天星”、夜夜“望星空”。一帮子朋友大惑不解，有的甚至“义愤填膺”，对我又是责问、又是发难，硬逼我老实交代，也不知要交代什么？似乎娶了个丑妻连累了他们。忍无可忍之际，我于是义正词严，为丑妻竭力辩护：“嫫母，古之丑妇，貌恶德充，传为黄帝妻；无盐，状貌丑陋，但关心政事，曾自谒齐宣王，面责其奢淫腐败，宣王感之，立为王后；登徒子其妻，蓬头挛耳，旁行踽偻，又疥又痔，然徒子悦之，使有五子；诸葛亮，容貌甚伟，才智拔群，却娶发黄肤黑，人矮貌丑，然聪明贤惠之黄氏为妻，木牛流马非她孔明几时方能造出？我等虽无帝王之尊、孔明之智，丑妻亦无黄氏之才、嫫母之德，但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只听说必有一位奉献的女人，没人说必有一位漂亮的老婆。我娶丑妻，皆因其情真其意切其心善其人好，可娶可伴可白头偕老也！”
妻对我情真意切，对公婆更加孝顺。父亲常犯胃病，我几乎习以为常，妻却时时记挂在心，胶囊、冲剂、口服液，再贵的药也舍得买。我说治病要对症下药，胡乱买药岂不是花冤枉钱。可妻我行我素，隔三岔五将药交于父亲。父亲能不感动吗：“就凭这份孝心，哪还用药，暖也把病暖好了。”都说婆媳关系难处，如蜈蚣见不得公鸡。可妻到我家十年多了，未见与母亲红过一次脸，更别说吵架了。她俩在一起比母女还亲，那热乎劲，连我都羡慕。那年母亲阑尾炎住院手术，妻前前后后服侍，寸步不离。同病房的大妈连夸母亲这个好女儿，母亲说是儿媳，大妈居然怀疑了好几天。大妈家人不在时，妻一样为她送茶递水，端屎倒尿，感动得大妈逢人就夸：“看看人家媳妇，真叫人眼馋。”还硬要认妻作干女儿。连我下班去医院，大家都用敬慕的眼光看我。我知道，这是沾了妻的光。
平时，妻在家里既是母亲的助手，又是全家的总务，我称之为“内务大臣”。天还没热，妻便扯布、买衣一通忙，我问怎么买这么多，妻说给爸妈弟妹的，还有你和儿子。整个夏天，却没见妻添一件新衣。我问妻，妻说忘了。夏天刚过，妻又一捆一捆地往家拖毛线，可到春节，妻身上穿的还是结婚时的毛衣。我没再问，我知道妻又把自己给“忘”了。
有时候，偶尔和妻争执几句，那可不得了，全家人立刻“打上”楼来，把妻护住，母亲嚷嚷着打前锋，父亲一言不发断后，妹妹唇枪舌剑，弟弟虎视眈眈。那阵势，令我又是委屈又是幸福。
妻出身贫苦之家，知艰识苦，最心疼钱，从不乱花一分。那日去城里为妹妹买嫁妆，我说也给你买条金项链吧，人家都有的。妻说这才真的叫花冤枉钱哩！金银首饰一样没有，家里连最普通的雪花膏也很少见妻用过。去年冬天，单位一同事家不幸遭受火灾，损失惨重。我回来说该捐点钱，并说了一个自认为妻能接受的数字。可第二天，拿出妻准备好的钱，竟整整多了两倍。回家一问，妻嗔怪道：“别忘了还有我和儿子。”这回，我小看妻了。
妻不美，亦非才女，但自尊心特强。因家贫入学迟，读书读到二十八岁硬是拿到了大专文凭。用妻自己的话说是因为丑而少了外界的引诱和迷惑，少了无聊的纠缠和烦恼，真正拥有一份宁静，心无旁骛，便只有读书。那天我问妻这么多年书可是白念了，怎么至今一无所成？这回妻委屈了：“你写的那些文章，发表的那些摄影，哪一个字、哪一幅图不是我的成就？！”是啊，妻一毕业就嫁于我，十几年来，一直在我身后鼓励和支持，并为我承担了一切，我发表的哪一个字不是妻用生命来写
的呢！
美丽的外表虽然绚烂，却也短暂。妻的确很丑，但丑的仅仅只是容貌。那晚我才真正发现妻丑的外表里面所包藏着的一种永恒的东西。于是我认真地对妻说：“你真美！”妻背过脸去：“你还在讽刺我。”我扶过妻瘦削的双肩，仔仔细细的望着她，一字一字深情地说：“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的傻妻呀，一个人并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没等我说完，妻两汪幸福的热泪已甜甜地涌了出来，温湿了我的双手，并将温暖我的一生。 ＝非首发＝ 丑妻, 家庭, 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