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红色记忆

——读长篇小说《核桃花开》

一
　　　　2010年10月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核桃花开》，是青年作者李晓波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小说生动描写了云南解放前夕，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滇桂黔边纵第七支队的领导下，漾濞金脉地区游击队从组建到接管县政权的革命斗争历史。
作为红色题材的长篇历史小说，《核桃花开》一个重要的特征，我认为就是其典型的“写实性”。尽管作为小说创作，需要丰富的艺术想象和虚构，但再怎样想象和虚构，仍然有生活的影子，是现实的折射。为了描写好金脉地区那段不平凡的峥嵘岁月，晓波曾经花了很大功夫，深入研究了那段历史和作了大量的采访，掌握了翔实的第一手资料，这使得小说带有强烈的“客观叙述”意味，而小说里的主要人物，在实际生活中，也差不多都有其相对应的原型。当然这种“客观叙述”，是艺术性的“客观叙述”，它既是“源于生活”的写实文本，更是“高于生活”的艺术升华，并不是简单地还原生活，或机械地展现历史。至于其作品中的人物，更是遵照文学创作规律所创作出来的，经过典型化了的文学人物，并非是照按特定的历史人物，依样画葫芦。正因为这样，它才富有可读性，才能激起人们的阅读兴趣，也才能给读者带来艺术愉悦和精神享受。
　　我因经参加过《中国共产党漾濞彝族自治县历史大事记》的编撰工作，曾全面、深入地披阅过金脉老区的几乎所有档案和书刊资料，并多次到实地认真调查革命遗址和从事访问游击队老战士的工作，对金脉老区解放前夕的这段历史，可以说是了然于胸，耳熟能详的。我觉得晓波的小说，用文学艺术的手段，生动地再现了金脉老区当年那段如火如荼的战斗历史。

二
　　　《核桃花开》的主人公，是一个原名叫汪照明的四川籍的国民党军队的逃兵。他脱离军队后，流落在漾濞境内的漾濞江边差点饿死，后为由鹤庆师范返乡的阿维和当地的村姑叶四妹所救，他便在漾濞江边一个叫沙坝田地方落脚下来，帮当地大户熊老爷家做“卖名长工”，名字也改成熊得名。后来，在阿维这个漾濞境内第一位中共党员的引领下，熊得名跟随其到金脉地区参加闹革命，并与阿维一起创建了隶属于中国人民解放军滇桂黔边纵第七支队的金脉游击队。
　　　在金脉游击队的战斗和生活中，曾经有过当兵经历，善于摆弄枪支的熊得名，一时如鱼得水，似乎找到了适合自己活动的人生舞台，并经受住了一系列血与火的斗争——包括蹲国民党监狱的严峻考验。但熊得名却始终得不到赵大刚——金脉地下党和游击队主要领导人的信任，在即将迎来漾濞解放的时候，熊得名便“意外”地被游击队开除而结束了革命生涯。最终，熊得名重返沙坝田娶叶四妹为妻，然后在这个漾濞江边的小山村，以耪田种地和栽种核桃树，平静地度过了自己平凡普通而又不失正直善良本色的后半生。
三
　　　《核桃花开》以漾濞江沿岸的生活环境为背景，除了逼真地描绘了漾濞江河谷的山川风貌外，还融入了大量当地的风俗习惯和民族风情，以及民间故事及风物传说，是一幅色彩斑斓而又生动风趣的民族风俗画。阅读小说，既可以重温金脉老区那段渐行渐远的红色岁月，还能够充分领略当地朴素淳厚的风土人情。
　　　小说里的人物多半是善良的，充满着浓浓的人情味，这使得熊得名这些流落在漾濞本土的外乡人，尽管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但只要舍得花力气，勤劳肯干，就不会出现生存之虞，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混饱肚皮，并能得到乡邻们的同情和关照，甚至于很快在当地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完全融入当地的社会和生活。应当说，这种熊得名现象，即看似普通平淡，却有坎坷而丰富的人生经历，身世中藏有曲折而辛酸故事的熊得名式的老人，在漾濞的山山寨寨，是司空见惯，俯拾皆是的。
　　 《核桃花开》描写的都是芸芸众生中平平常常的小人物，这些人物名不见经传，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和波澜壮阔的人生辉煌。相反，他们的经历和生活，可以说都是比较边缘化的，甚至如同松树一样普通，小草一样渺小，蚂蚁一样卑微；但作为“沉默的大多数”，他们又实实在在的既是历史的铺路石，又是推动历史前进的主力军，他们坎坷曲折的苦难命运，实际上就是一个民族苦难命运的缩影，而他们所饱尝的悲欢离合的人生况味，又何尝不同样是一个国家绝大多数人悲欢离合故事的折射和写照？
　　　值得注意的是，熊得名的革命观，既不同于“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喜欢谁就是谁”的阿Q式的革命观，也有别于《红色娘子军》主角吴琼花为了“报血海深仇”的革命观。总而言之，熊得名的革命动机，既不十分明确，更谈不上有崇高。他跟随阿维参加革命，是因为受了财主的欺骗，就是看清楚了“他（熊老爷）让我干活，从来就不打算付工钱”。而与财主闹翻而又走投无路的熊得名，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用他的话说就是“跟着阿维到金脉再说，好歹弄碗饭吃”。而这种“好歹弄碗饭吃”式的模糊的革命观，实际上却是中国大多数农民参加革命的普遍的动机和目的。
四

　　　晓波笔下所展现的熊得名所经历的“革命岁月”，其主色调可以说是田园牧歌式的，没有更多的血雨腥风，内部斗争也是不温不火的，这与当年的革命斗争实际，或许不无某种距离。据有的金脉老战士追述，当年金脉地区的斗争，特别是游击队内部的斗争，不只是很复杂险恶的，而且出现了一些不该“流血”的流血事件。然而从总体上而言，金脉游击活动的历史，犹如一汪山涧的溪流，一般都只翻腾起若干浪花。从这一角度讲，《核桃花开》的描写，仍可以说是不失为一种生活的真实和感觉的真实。
　　　此外，《核桃花开》里比较令人难忘的地方，就是作者对人性的独特发现和开掘。比如熊得名对翠红——一个流落在山村的不幸的女人，以及阿维的父亲——一个在革命洪流中自杀身亡的地主，内心油然滋生的由衷的好感和深切的同情，虽然这种“发现”是闪闪烁烁的，“发掘”也仅仅只是点到为止。然而在艺术上，却正好给人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和无穷的余味。尽管不幸的是，在轰轰烈烈、摧枯拉朽的革命战争时期，“人性”较之“阶级性”，不仅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而不合时宜，而且或许还是熊得名“失意”和“背运”的深层次原因之一。但人性毕竟是美好的，人性的闪光不独让人心生温暖和感动，更具有特殊的审美价值和认知价值。

[ 本帖最后由 杨纯柱 于 2011-1-20 16:0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