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从门口飘拂而过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2:03 编辑 <br /><br />

　　　　　　　秋天从门口飘拂而过
　　未见一片树叶衰飒而下，窗外的一小地垂榆像落寞的宫女，闲度悠长的岁月，永远恭敬地立在那里。鲜见蜜蜂的影子，它们是好色喜闹的家伙，一色的榆树无法满足小小蜜蜂的欲望。一只斑头蝶一头栽在玻璃上，落下不少粉末儿，蝴蝶壮硕的身子试图挺一下，把姿势摆正，也许飞行耗去了体力，它只能乖乖躺在窗台上，静得没有了气息。我用笔杆拨了一下，它竟然挣扎着飞走了，唯恐落入了死亡的陷阱。
　　雨是秋天的降温器。前几天我还穿着汗衫或T恤上课呢。在北中国的辽阔疆土上，哪怕是刚立秋，只要有一场秋雨，天气就立刻转凉。我才知道，即使野外的大豆、洋芋、玉米还翠绿葳蕤，我的的确确站在了秋天的门口。好不容易回趟老家，极想到外面走走。
　　早晨的风有点儿硬，空气湿的像心情。第一个出村子的是虎爷，牵着一头黄牛，后边跟一牛犊子。老汉眼角堆满白点儿，发如乱柴，腰身已驼。牛偶尔站定，便将老汉拉一个趔趄，虎爷于是咧着嘴，脸上的肌肉簌簌抖动，骂几声“挨刀货”，扯几下笼头，又歪歪扭扭走他的路，去放他的牛。
　　虎爷得赶小晌午把牛放饱，回去得接刚上一年级的小孙女回家。虎奶在家里伺候着五口猪，二十几只鸡和小孙女。一天忙得腰来腿不来。儿子儿媳早上了新疆。也怪儿媳不争气，生了三个娃都是丫头片子，最后一个还送了人。“无后为大”，两口子发誓，就是当超生游击队也要“超”出个带把儿的。一应家务全落到了两位老人身上，伺候了会说话的又去喂哑巴的，但为了盼到将来的孙子，老两口倒无怨无悔。虎爷更将话说得分明：连黄牛都生个崽子哩。
　　今年，摘棉花工价高，儿子来电话说就不回来了，收庄稼可以雇人。虎爷直纳闷儿，小伙子都出去打工了，女人们都急着上新疆摘棉花，可老天又连阴了好几天，不见有转晴的迹象。“真是把老汉当驴使咧”，虎爷直嘀咕。转而骂老天，夏天晒得人沟子疼，不需要下雨时又很殷勤，这鬼天气，连炕都泡塌哩。虎爷一边嘀咕，猛一望看见了苍爷，两人商议，将合伙把收割机吐出的粮食运回各自家里。家家都实实地剩下老幼病残，他们像被丢弃的灵魂，晃荡在黄土地的大背景上。
　　牛饱了，两个老汉结伴回家，刚到村口，就听见二柱的媳妇花牛在骂天咒地。近前打问，才知道是为娃娃的事生气。原来，今年六年级推行新教材，上边命令施行教改方案。可数学课本后没题，老师说无法布置作业，旧课本上题倒是很多，所以老师让学生找旧课本。师命如山，学生们闹着让家长发动一切关系找。二柱媳妇腿有点跛，走起路来日天晃地的，费事些，赶不上利索人的趟儿。见到我，二柱媳妇说我是个识字人，让我帮帮忙，我苦笑:咱儿子的书也没找上。最后我把儿子用的办法交给她：放学后到有书人家，把题抄上后回家做。她感激地对我笑笑。我不禁想起了一首民谣:房改就是把你的钱包掏空，厕改就是将成群的苍蝇撵惊，教改就是将你的父母逼疯，医改就是给你提前送终......一个闭塞的山村，很容易能把政策给创新利用，你能说它落后?
　　刚回屋里坐定，宝生娃风风火火前来找我。原来壮实有力的宝生娃经人引见说了一门亲，女方家来看家，宝生娃一家准备了三天，最后由宝生娃的父母大刚开着自家的小车把女方一行八人拉到家中。宝生娃说我识文断字，给说道说道。
　　宝生家果然热热闹闹，女方家八人已经在各屋子转悠察看，神情严肃，如临甲流。房子是新建的，家具是几天前买的，女方家很满意。一桌子宴席已经摆好，我忙不迭地让客人上座，大家相互客套一番，屋内便充满了咀嚼声和咂巴声及猜拳声。红日快西斜，女方家已上车，宝生利索地发车，一阵黑烟冒过，车子驶出几箭之地，将宝生爹妈的眼光拉的很远很远。媒婆子说六天后回话。
　　一周后，我回家正好碰上宝生开车出去。他说，人家回话说，家里那样好，人又利落，咋还没找下媳妇呢。八成不是娃子有病，就是大人不好，这事儿只好黄了。车里大箱小箱的，宝生说王大婶又给介绍一个，她先行到女方家，我这就去，也不知这次行不行。
　　站在秋天的门口，我的思绪如纷飞的片片红叶，飘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