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面酥饼

玉米面酥饼

季大相

那天，妻从县城面点店捎带回油炸酥饼，入口香脆松酥，淡淡的甜。儿子边吃边夸赞道：“人家这酥饼做的好看又好吃，家里就做不出来。”听后，我笑道：“等有时间，我给你们做玉米面酥饼吃，那才叫香呢！”尾音拖得很长，甚至是有点儿自以为是的腔调。

星期天下午，妻和儿子去超市采购日用品，我则在书房里背靠着沙发翻阅重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随着揭过的页码增厚，我对小说地体验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上学时，在课本上学习了有关章节，也读过整本原著，但仅仅是浅表层的，对内容知解个皮毛而已。至于内蕴的核质，当年老师没有讲过，一直至今我也没有思考过。渐渐地，我开始与作者的心灵产生感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其实是借喻在长期艰苦卓绝的革命生涯中，革命者锺炼出的钢铁一样的坚定意志。半闭着双目，我竟幼稚地兴奋起来，还联想到自己少儿时代缺吃少衣的往事情怀，以至于今天不太注重修饰边幅的禀性，都是历经苦日子煎熬而磨练出来的。心里这么想着想着，注意力便从书页上走了神，打起盹来。“哗”一声响，书从手里滑落到地面。我伸了个懒腰，伸手欲去捡拾。哪知，已有一只手抢先将书抓起，还用手指在封面上掸了掸。我眼角余光一扫，捡书的是儿子。书并没有复递到我手里，儿子将它边往书架上塞边说道：“爸爸，我妈买了玉米面，说让你做玉米面酥饼给我们吃。”闻言，我暗自叫苦不迭，一句戏言，妻与儿子竟当了真，弄得自己已呈“骑虎难下”之势。

说出的话与泼出去的水一样，难以收回。“爸爸，我看一会儿电视，玉米面酥饼做好了喊我吃。”我是硬着头皮下楼的。对于玉米面酥饼，我已有整整20年没有再品尝过其味，更不谈自己动手制做了。记忆之中，玉米还未成熟，父母就将嫩玉米棒剥仁上磨拐浆煮粥，以解家里青黄不接地断粮之难。拐玉米浆时，父母经常会特意留出些黏稠的面糊，用来做玉米面酥饼吃。制作时，父亲烧锅，母亲将葱叶斩成碎末，连同盐一起倒入盛装玉米面糊的瓷盆里进行搅拌。等锅烧热后，舀些荤油下锅，用刷锅把子（高梁梢扎成的用具）顺着锅沿四周抄擦，使其沾染油花而润滑。接着，将玉米面糊倒下锅，拿刷锅把子将面糊一一压实、压薄，用文火慢慢地烧烤，至酥饼呈金黄色，散发出浓浓的玉米香时，便可出锅装盘抓着吃。在物资贫乏的年代，我们特别喜爱吃甜食。于是，厨房里就备有糖精，是纸包装的小颗粒，一般是用来炒瓜子和制做甜味面食的配料。兑放糖精是有讲究的，放多了就会发苦，少了不出甜味。母亲每次兑放时，都将几粒糖精放进碗里，加入清水浸泡化开，然后是一点点一点点地兑放，保持瓜子或面食甜味适中。一次，让妹妹烧锅，我则动手学着母亲的样子将盆里的一些玉米面糊倒下锅，用刷锅把子压，不知是火烧快了还是手底下压得慢的原因，面糊水份很快就被蒸发干，成了渣子堆摊在锅底。母亲回家后，也没有责怪，放入清水烧开，又添加些菜叶，煮菜糊涂粥吃了。后来，母亲手把手地示范调教了几次，我终于能压做出象模象样的玉米面酥饼来，特别是农忙季节，下厨房煮锅菜粥，制做些玉米面酥饼，也算是为父母分担了一些生活压力。

我努力地回想着当年制做玉米面酥饼的场景，那一幕幕清晰如画，殊不知，手底下的活儿疏生了，再操作起来动作僵硬，手忙脚乱。我从装有玉米面的塑料袋里舀出2小碗面粉，倒进瓷盆里，放入切碎的葱末和盐，加些清水拌和，水是一点儿一点儿添加的，将面和得软和和的。妻将锅烧热，我倒点色拉油下锅，抓起刷锅把子顺着锅底旋转几下，立时，锅沿四周油光光的，滋滋地冒出油烟气。“不要再添草了，用灰把火星盖住。”我忙喊道。接着，将玉米面糊倒下锅，拿刷锅把子快速地按压，一番忙碌，总算将面糊压实、压薄，有了个酥饼的形状。吩咐妻文火慢烧，过了一会儿，酥饼冒出玉米味的清香，拿锅铲铲起，除了表面显得粗糙外，通体倒也是金黄灿灿的，掰一小块塞入嘴里，轻轻一嚼，满口酥香。尤其是儿子，对玉米面酥饼的美味自是称不绝口，还提出了制做一锅甜味玉米酥饼的要求。为了满足儿子的这一要求，我又从塑料袋里舀出2小碗玉米面来，自然是不用添放葱和盐的了，但手头又没有糖精，这对于做甜味酥饼来说，是一个挑战。我拉开碗橱的门，看到一袋尚未开封的白绵糖，心里暗自有了个底数。于是，我用清水直接将面和好，倒下锅用刷锅把子压实压薄，待文火烧烤冒出淡淡的清香之际，我手抓白绵糖，均匀地洒在酥饼的表面，经热气一蒸，大部分都融化掉，若隐若现地残存一点儿白，拿锅铲快速铲起出锅。入口淡淡的甜、淡淡的香。皆以玉米面为主料，仅仅是配料的小小变化，用同样的方法却能制做出甜和咸两种截然不同风味的玉米面酥饼来，难怪儿子狐疑地问道：“爸爸，这酥饼多好吃了，你们那时经常吃，你还说小时候过的是苦日子呢！谁信？”

我和妻子都笑了。

其实，在众多乡间美食之中，我固执地认为玉米面酥饼的制做方法才是最富有创意的。玉米面糊下锅，用锅铲是无法摊成面饼的，因为它缺少塑性，一碰便成散渣状。人们在长期的生活积累中，总结出用刷锅把子压实、压薄制做玉米面酥饼的方法，原本是为了出远门便于携带，不经意间成就了一道美味食品。不经过实践操作，一般人是难以窥透这其中的玄机的。

不过，今天的人们已习惯于消费膨化、方便食品，会用草锅制做玉米面酥的人越来越少。这一土色土香的美味食品，随着现代化进程地推进，恐怕迟早有一天会被尘封进历史的记忆岁月里。




[ 本帖最后由 季大相 于 2010-5-7 11:2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