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棉爱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2:05 编辑 <br /><br />纯棉爱情
　　他和她见面的那一年，他30岁了，她也27岁了，在那个小县城里都不算小了。
　　他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甚至就没有抱希望，多少条件比她差的姑娘都被吓跑了，何况她？可是，他还是去了，因为那时侯，他的婚姻已经成了单位上的热点也是一个难点了，单位上的同事几乎都给他介绍过对象了，可是，最后几乎都是一样的程序：见面、吃饭、分手。
　　他还记得前几天见过的那个姑娘，也许就是交往时间最长的了，交往了两周。从他家出来之后，姑娘说：“我们分手吧，你真是个好人，可是我不能接受和你结婚之后就伺候一个瘫痪的婆婆，也许失去你，我会遗憾，可是嫁给你，我绝对会后悔。”
　　这次见面之前，他知道对方的情况，也知道没戏。可是那时候相亲都是生活的一部分了，多相一次又何妨。因为母亲每天都说：“在我临死之前，如果你娶不上媳妇，我死不瞑目。”所以，就为了母亲，他说只要对方看上自己，接受母亲，他没有任何要求，让母亲在临走前见见儿媳妇的面。
　　他看了她一眼，心里就彻底没有任何想法了，知道不可能了。
　　她安静、优雅、裙裾飘飘。
　　他说：“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了。”
　　她说：“我知道。”
　　他强调：“我有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
　　她说：“我知道。”
　　他说：“我家在农村，我城里没有房子，你应该找一个条件比我好的。”
　　她说：“如果我只考虑条件我早嫁人了。”
　　他说：“你应该找个对方父母都健康的。”
　　她说：“如果只考虑对方父母的情况，我也许是孩子的妈妈了。”
　　那天，她说的不多。
　　分别的时候，他也没有敢问她的电话号码，感觉也没有必要问。
　　过了几天，母亲想回老家，他就背着母亲一路辗转着回老家去了。
　　那个黄昏，当她出现在那个小村子的时候，小村里炸了锅。村里人很少见过穿裙子的女子，也没有见过那么时尚的女子，老老小小都拥到她们家。
　　走进他家院落的时候，他正蹲在院子里洗母亲的内衣。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折射出一脸的柔和，三间破旧的房子在夕阳下显得清贫而温暖，小院里的杂草都被铲除了，新鲜的泥土伴着不知名的野草发出淡淡的清香。
　　他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睛一亮，说：“你怎么会来？”
　　她说：“不欢迎吗？来看看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走进家门，小屋子收拾的一尘不染。老人睡在炕上，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下面的内衣是刚换过的。她看到是内衣是纯棉的质地很柔软，比她身上穿的还好，她的心里有点感动。老人旁边是小小的电炉子、电话、餐巾纸等物品，都放在老人伸手可及的地方。老人拉着她的手说：“孩子，大老远的，为难你了，我把儿子拖累了。”老人的眼里满是期待。
　　他晾晒了衣服之后，就匆忙跑到很远的一个镇上买了点肉，给她包了顿土豆饺子。因为那里再没有其他的蔬菜。
　　吃饭的时候，他一遍遍用开水烫洗着给她盛饭的碗。他说：“你就权当是到这里旅游了一趟吧，让你受委屈了。”
　　后来她说，那顿饺子里有葱花、蒜末、土豆丁、辣椒丝、肉丁，芫荽叶，那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
　　那天夜里，他拿出了一条崭新的褥子和被子给她铺到炕的一边，他就和母亲睡到另一边，因为家里就一个炕。
　　夜深了，他和母亲的谈话她听得很清楚。
　　“儿子，这个姑娘你有多大的把握？”
　　“妈，你放心，就是她了，她是县长的女儿，你说说你的儿子是不是很了不起。”
　　“孩子，只怕是又成不了，以前的那几个姑娘，来上一趟不就都不行了吗？”
　　“妈，这个不一样，你放心，你的儿子打不了光棍。”
　　“儿子，都是妈害了你，我怎么还不死啊？”老人的声音有点潮湿。
　　“妈，你说什么呢？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你放心，会有姑娘嫁给我的，这次你就放心吧，就是她了。”
　　……

　　她听到了母子俩低低的笑声。
　　到了深夜两点多钟的时候，他就披上衣服开始给母亲搓腿，他怕母亲的腿肌肉萎缩发生病变，他经常夜里给母亲搓揉。那晚的月亮很亮，月光透过窗户撒在他的身上，他看上去倒有几分诗意。他一边搓揉，一边和母亲说着一些遥远的话题，说着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她没有想到的是他一直搓到天亮，她也一直醒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她走得时候，他说：“昨晚我和我妈的话你没有听到吧？如果听到了，你千万别当真，我就是想让她放心想让她高兴，太谢谢你了，你这一趟，又让她开心好久。”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柔软而又真诚。
　　其实，那天夜里，她想了很多，她没有想到他的老家那么贫穷，她都有点动摇了。可是，她也深深感动了，她就告诉自己，能这样对待母亲的一个男人，她以后能对自己不好吗？
　　她再一次出现在他单位的小屋的时候，他正抱着母亲在马桶上擦洗，他一脸的平静，母亲的脸上有些许尴尬。
　　她看着简陋而又干净的小屋，沙发上的坐垫都洗得干干净净，母亲的小床上床单被套都是纯棉的，柔软而又淡雅。阳台上挂着母亲的洗得干干净净的各色内衣，都是纯棉的。他把母亲背到床上，一脸的释然。
　　他说：“路过这里吗？是不是又来视察下我现在的生活？你看我挺好的，你放心嫁人去吧。”
　　她说：“我们结婚吧。”
　　他睁大了眼睛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边？”
　　她说：“你娶我吧，以后我和你一起照顾，我是女人，比你更方便照顾。”
　　那一刻，他流泪了。
　　他说，那是他一生中听到的最美的语言。
　　结婚的时候，他送给了她一套内衣，纯棉内衣。他说：“给你买了套内衣，只要你穿着舒服就行，房子、车子我现在也买不起，嫁给我太委屈你了。”她看着那套淡淡的粉红色的内衣，心中泛着幸福的涟漪。
　　她握在手里，嗅着那淡淡的棉花的清香，感觉到一种贴心贴肺的温暖。
　　她拿出了她的积蓄，买了房子，把向阳的大卧室留给老人。她知道她选择他的时候，她就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
　　她开始学习做饭，开始每天晚上洗母亲换下的内衣，手里握着那些纯棉的内衣，心灵也变得柔软。他不在的时候，她也能把老人抱到马桶上，夜里的时候，她也习惯了给老人搓腿，老人下半身没有知觉，可是老人心里清楚，总是对她说：“孩子，我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我现在就立即死了，再也不能这样累你了。”她说：“妈，你好好活着，等你好了还要领你的孙子呢。”
　　老人喜欢吃鱼，她就照着菜谱学做各种鱼。
　　老人上医院扎针，一周两次。他背着，她在后面护着，背上上楼梯的时候，她看着他的腿都无法站直，她在后面又是心疼又是心酸。以前没有自己的时候，他怎么一个人把老人背了三年。等把母亲放到床上的时候，母亲是一脸的泪水，他是一身的汗水。
　　回到家，她就开始给老人换洗，老人有点难为情，她说：“妈，你别想那么多，你就当我是你的女儿。”
　　两年他感觉轻松了不少。
　　她却瘦了许多。
　　五年时间老人没有生过一个褥疮。
　　结婚两年后，母亲是死在他的怀里的。临死之前说：“儿子，妈妈最大的幸福是有了你，你最大的福分是有了她，你好好疼她，好好珍惜她，我走了之后，你俩不许给我戴孝，也不许哭，如果不听，我会难过的。”
　　他在那个小村里，给母亲办了一个最隆重的葬礼，全村人都让他们遵从老人的遗愿。
　　如今，他们有一个天使一样的女儿，他把孩子和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她工作忙，每天中午他都把热乎乎的饭菜送到她手里，夜里加班的时候，他一直陪着，别的同事都羡慕她，说她嫁了个好老公。她总是笑笑说：“有人说，他娶了我是幸福，其实，我现在才明白，我嫁给他才是我的幸运，那么多的人都错过了这份幸福。我分担了两年，可是我要享受一辈子。有人说，爱情是一件温暖的衣裳，他就是一套纯棉内衣，确实给了我多少贴心贴肺的温暖和踏实，我真的很幸福。”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脸上的幸福真的像花儿一样绽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