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像桂花树一样清香

　　　一枚叶片，就是一个绿色的名词。事先没有征兆，之前也无商量，它就沿了起伏不定，弯弯拐拐的路径，与我眺望的灵魂，邂逅在了一起，随意而又洒脱地散发清香，呈现出动词的灵性、深刻与干练。是怎样的清香气息，让这样的名词，没有跟随时间，在叶片上越走越远，而是以鲜绿的颜色符号，瞬间用动词的姿势，打开我的眼帘，舒展我皱折的意识呢？不需流连的眼波寻觅，也不要嗅觉的抽象分析，绿色名词散发的清香，就凭借丰满的色调，执著的生命力和心弦惊悸的快感，将足以令我铭心镂骨的树木，牵在了我的跟前。即便文字可以随意虚构，即便意识可以像葡萄藤的触须那样恣意延伸，我也找不到搭建的线索，为我铺设出一架桥梁，通往那个神秘的世界，看看桂花树这个词汇，是如何从一个名词，转化成了一个动词的所有玄机。 　　对居住环境的取舍，似乎都是在一刹那间定下来的。桂花树的清香气息，也是自然的元素，在荒野的漫长行走中，储备了极有可能是来自于太阳、雨露、地气和周游的风儿共同营造的精华，经过隐秘的勾连，降落在桂花树的生命链条上的。诗意地栖居在桂花树上的清香气息，让我想到了朴实、卑微、寂静、塌实和隐忍这样一些词汇，安稳而又默默无闻，没有贪婪和奢望的痕迹，也无见异思迁的意思，不像生活在城市里的我，整日忙忙碌碌，蜉蝣一样寻觅着自己梦想栖身的场所，比如一幢豪宅，比如一把舒适的权力交椅，比如斜靠在二十四层楼的阳台上俯身鸟瞰的高度。桂花树的清香，在这个价值取向为引导的社会里，放弃了互不相让，彼此拥挤地追逐天堂的抉择，默默地随时间一起，保持决断的忠诚，行走在空寂如死灰的日子里，行走在树叶密密麻麻细仄的叶脉小道上，遵循生命的准则，像蚕儿只知道一个劲地吐丝那样，绽放自己类似田园泥土的清香。我知道，正是这样的清香，改变了我习惯思维的方向，让世界的真实面目，以嗅觉的形式，在我的鼻腔中，又一次流云舒卷地展现出来，不仅优美，而且热烈和明亮，当然，更具有骨头的质感，声音的响亮，以及如同血液汩汩流淌的韵律，比诗句还要让我感动。我在清香里，看见了真实的人性。 　　与银杏，梧桐一样，被作为行道树而选中了的桂花树，立即就身负使命，必须肩并肩地排成一行，用自己的躯体，承担起绿化，规范，秩序和呵护的重任。驮运了使命，桂花树就一直用支撑的形象，绵长持久地和我的人生，在岁月的路上，走着。城市街道上梭织往来的噪音，尘埃，光色和纷乱的景象，日复一日地侵略我的眼眶，也企图像一条舞动的蛇一样，吞噬桂花树。潜移默化中，我记忆里孩提时代因为淘气，身上留下的父母棍棒教育的痛苦悲剧，被这些噪音，尘埃，光色和纷乱的景象，悄然改变了方向，带着内心极端的狂风暴雨，身不由己地湮灭在了声色的沉沦与堕落之中。然而，陪伴在我身边的桂花树，却没有被噪音，尘埃，光色和纷乱的景象所掩盖，或者说，桂花树用坚定的信念，拒绝了噪音，尘埃，光色和纷乱的景象的滋扰与诱惑。我想，能够支撑桂花树坚定信念的，就是它不经意间自然流露出来的清香气息。桂花树的清香，并没有夜来香那般浓郁和放肆，但却比夜来香的气味具有耐性。或许，正是这样的耐性，还有清淡恬静的从容，桂花树的清香，才能够用镇定自若的姿态，包容了噪音，尘埃，光色和纷乱景象的侵略和覆盖。我忽然为自己找到了这样一条线索而高兴起来了。确实，桂花树一直就在我的身边，用淡淡的清香，证明它的内心质量，证明它支撑信念的决心，并且，也构成了它丈量自己不屈服于覆盖与湮灭的尺度。阳光晃了一下，桂花树清香的气息，也跟着晃动了一下，仿佛是帮助桂花树的树叶，抖落身上的尘埃，重新露出鲜绿的脸庞。暗暗流淌的清香，是桂花树对噪音，尘埃，光色和纷乱景象的转瞬掩盖，所做的一种有效补救。如果说，噪音，尘埃，光色和纷乱的景象的滋扰与诱惑，如同是一场倾盆暴雨，那么，没有桂花树自然清香的绽放作为支撑，这就好比没有屋檐的遮蔽，桂花树将会被暴雨淋得披头散发，浑身透湿。是桂花树的清香气息，帮助桂花树，躲过了一场场直指生命的浩劫。

　　怎么看，一株桂花树，在我的眼里，就是一朵正在打开的花蕾，试图推开周围各种气味的喧哗。而那股能够让我爽朗的淡淡清香气息，在我的嗅觉里，也总是呈现出轻盈的飘荡姿势，深刻而又忧虑，情形里尽是要摆脱，或者是与满街充斥的人工香味要拉开距离的意思。我可以闭上眼睛，不去看华丽的着装，但我无法时时捏了鼻子，躲避香水占领了的空气。再迟钝的嗅觉，也能够闻到香水中浓烈的张扬和矫情的味道，发现香水作为物质主义的独特象征，与诱惑、炫耀、夸张、虚饰、档次，甚至是暗示富裕程度之间，所存在的暧昧关系及隐秘联系。香水连同不同服饰出现的结果，告诉我现在季节的更迭，不是自然本身，而是香水和服饰。季节的演变历史，越来越变成是人的虚荣心的演变历史。是人把自然丢弃了。在矫饰和造作的笼罩下，如果不是对桂花树的清香展开了一次深刻的凝视，我想，我是没有机会，从戏谑中挣扎而出的。真的，只要是再看一眼桂花树绽放清香的情形，我被囚禁了的心情，就会又一次获得释然：清香的气息，是桂花树不计较香水的滋扰，一心一意专注于自己叶片展开的角度，存在的位置，还有对自身色泽的再三斟酌过程中，徐徐流淌出来的。即使我认为应该是最热烈的时候，那成片绽放的桂花，也仅仅露出了细碎的，浅淡的，毫不张扬的姿态，像旷野里默默摇曳的草芥，没有背景，没有城府，没有地位，没有颐指气使，除了令人见了激动要命的简约。淳朴与妩媚，自然与做作，仅有一线之隔。或许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才真正喜欢上了桂花树的清香。 　　寻找对应物的准确性，以达到启迪的最为幽深辽阔的边界，一直是我的心意所在。桂花树的清香，像诗歌，简洁，大气，句子短小，但空间很大，极富张力，能够触摸到某种平滑的光感，除了惊讶和欣喜，更有深深的祝福。看得出，富有情调的清香，就是桂花树的灵魂。无疑，改变了我多愁善感方向的，正是桂花树散发出来的清香气息，在这个灰蒙蒙的冬季天空下。没有想到，缘于一次邂逅，我的心灵，能够获得一次深刻的雕塑，焕然一新，像桂花树一样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