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秦安的几个古词语
2022-01-05叙事散文何也
春气在秦安方言中,春气是值得玩味的一个古词语。老人们常说,娃娃沾了不是了,连赶擦块春气攘解过下(ha)。这里的“春气”,是迷信之邪,恶秽之气。攘解,是山野人家医治疾病、调剂精神的一种手段。通常的做法是,一碗清水,上支三根筷子,烧一道黄表,绕……
春气
在秦安方言中,春气是值得玩味的一个古词语。
老人们常说,娃娃沾了不是了,连赶擦块春气攘解过下(ha)。这里的“春气”,是迷信之邪,恶秽之气。攘解,是山野人家医治疾病、调剂精神的一种手段。通常的做法是,一碗清水,上支三根筷子,烧一道黄表,绕头三圈,“呸呸呸”将春气送走,碗倒扣在水汊眼口口上。病人的精神马上会好转的。
在古词语中,“春气”是疠疫之气。《礼记•月令》记载,“命国难,九门石磔攘,以毕春气”。磔,是古代祭礼的一种形式,分裂祭牲(一般为羊、狗)以祭神为磔。古代礼制,都城每面设有三门,东门属木主春,为“生气之门”。在南、西、北三面九门磔攘,为的就是抑制“金气”,使其不能危害春季里萌发的万物。而这样的方位,也决定了攘解春气时泼水的方向。
秦安山大沟深,夭殇、兵死、无后、不辜、强死之厉鬼遍地横生,稍不注意,就会“着了邪道”:头疼眼热,失语胡说,墙塌房倒等等,但医学却无能为力。家中有人去世,百日之内一定要擦春气攘解。用一碗水代替一条狗,也算是为清淡的日子减轻负担。如是,村头十字路口经常会有一滩滩的湿纸灰,上面落满歪歪斜斜的脚印。这是路人的脚印。跺几脚,会辟邪的。
季春三月,城门杀狗。农人们明白,送走春气,灿烂的夏天就在前头不远处等着。那将是一些更加美妙的时光。
鬼
鬼,又称亡灵,传说是死亡留下的魂魄。在秦安话里,“鬼”的另一含义是狡诈,机灵。俗语“甘谷贼,秦安鬼,三阳川的板板嘴”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鬼,方言里发去声,重重的,有特别强调的意思。“务人鬼的很,鬼到天上去了,铁锚(一种捕鼠器)都打不住”。
鬼,甲骨文字型,上面像一个可怕的脑袋(非“田”字),是想象中似人非人的怪物。用“鬼”来形容一个人的性格,自然含有神秘莫测的意义。
《论衡•钉鬼》里说,“鬼者,老物之精也”。岑参诗“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中的“鬼”,更多的就是机警、慧黠的赞叹之意,决非贬义。
秦安人多地少,干旱贫瘠,严酷的自然条件使得生存成为首务。所以,鬼,在更深层面上是一种处世的策略,一种生存的谋算。要不“鬼”,秦安人恐怕早就被外力所吞噬,沦落为真正的鬼了。
无常
这是一个很淡然的词语。 指死去。在佛家看来,世间一切事物生灭变幻,没有永恒。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说的就是这个理。 丰都天子殿中有黑白无常二爷。他俩头顶长帽,一个上写“正在捉你”,一个上写“你也来了”。传说他们经常半夜出巡,明察暗访,行善的报给阴天子,作恶的报给崔判官,捉拿了世间很多恶鬼。所以,百姓之于鬼物,唯独与他俩最为亲密。 在秦安,非常忌讳病人前说“死”字,尤其是老人跟前。亲房家伯婶过世后,去给娘舅家报丧时不能说“死”了,而要说“无常了”。“无常了”,平平静静的,好像一丝风,轻轻的将所有生的苦趣、痛楚、流言、怨恨带走了,没有遗憾。很有淡然、寂然的佛家意味。听的人,释然,也尽然。 神庙里的鬼物们,虽然凶煞,但大多出身粗俗卑贱,不像那些正神让人敬畏。渺渺茫茫中,他们总是觉得,即使如勾魂使者无常之类,也往往能“利中取大,害中取小”。这也暗合了墨子“小取”的精义要髓。就像村头那棵大树一样,在秋夜的某一个瞬间,枝头全部变黄,变枯。遮盖它们心灵上那盏长明灯的薄纱静静地落下了。沉默的泥土下,簌簌的低语还在。生命还在。这是他们一生的阅历,和经验。
脉发
这是一个令人向往且富于想象的词语。 秦安话里,说一个地方山形地理好,能出人才能发大财,就是“脉发”了。人们常说,“务(那)个村里脉发了,宙(这)几年出了好几个大学生哩。” 脉要发了,就像火山要爆发一样,任什么都挡不住。很有动感,也很有向上的劲头。 《国语•周上》曰:“农祥晨正,日月底于田庙,土乃脉发。”这指的是土壤开冻,如人身脉动。《史记•蒙恬传》里讲:“(长城)起临洮,属之辽东,成堑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可见,在先民眼中,山川之间的联系就是“脉”。大地之内,有永不停息的蜕变、消亡和诞生。它们自在而生的韵律、节动在另一个世界里得到了转变,也洋溢着另一种气味。 风水先生给人插典阳宅阴穴时,总要搭个罗盘比比画画,希冀顺着山脉地形能找到最好的“去处”。但是,田野的气息,田野的回响,并不是他们的臆想所能领悟和触摸到的。长夜尽头,他们不止一次的听到万物的鸣叫,和一些质朴的征兆。 我不知道,这些难以言传的欢愉、辨识、启蒙,是否能够长久。就像那蜿蜒的长城,它的地脉,是一种依赖,还是宠幸的堆积?但有一点,在那个喃喃自语的世界里,它们的繁复无边,仅仅呈现为一根草、一块土。
这是一个很淡然的词语。 指死去。在佛家看来,世间一切事物生灭变幻,没有永恒。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说的就是这个理。 丰都天子殿中有黑白无常二爷。他俩头顶长帽,一个上写“正在捉你”,一个上写“你也来了”。传说他们经常半夜出巡,明察暗访,行善的报给阴天子,作恶的报给崔判官,捉拿了世间很多恶鬼。所以,百姓之于鬼物,唯独与他俩最为亲密。 在秦安,非常忌讳病人前说“死”字,尤其是老人跟前。亲房家伯婶过世后,去给娘舅家报丧时不能说“死”了,而要说“无常了”。“无常了”,平平静静的,好像一丝风,轻轻的将所有生的苦趣、痛楚、流言、怨恨带走了,没有遗憾。很有淡然、寂然的佛家意味。听的人,释然,也尽然。 神庙里的鬼物们,虽然凶煞,但大多出身粗俗卑贱,不像那些正神让人敬畏。渺渺茫茫中,他们总是觉得,即使如勾魂使者无常之类,也往往能“利中取大,害中取小”。这也暗合了墨子“小取”的精义要髓。就像村头那棵大树一样,在秋夜的某一个瞬间,枝头全部变黄,变枯。遮盖它们心灵上那盏长明灯的薄纱静静地落下了。沉默的泥土下,簌簌的低语还在。生命还在。这是他们一生的阅历,和经验。
脉发
这是一个令人向往且富于想象的词语。 秦安话里,说一个地方山形地理好,能出人才能发大财,就是“脉发”了。人们常说,“务(那)个村里脉发了,宙(这)几年出了好几个大学生哩。” 脉要发了,就像火山要爆发一样,任什么都挡不住。很有动感,也很有向上的劲头。 《国语•周上》曰:“农祥晨正,日月底于田庙,土乃脉发。”这指的是土壤开冻,如人身脉动。《史记•蒙恬传》里讲:“(长城)起临洮,属之辽东,成堑万余里,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可见,在先民眼中,山川之间的联系就是“脉”。大地之内,有永不停息的蜕变、消亡和诞生。它们自在而生的韵律、节动在另一个世界里得到了转变,也洋溢着另一种气味。 风水先生给人插典阳宅阴穴时,总要搭个罗盘比比画画,希冀顺着山脉地形能找到最好的“去处”。但是,田野的气息,田野的回响,并不是他们的臆想所能领悟和触摸到的。长夜尽头,他们不止一次的听到万物的鸣叫,和一些质朴的征兆。 我不知道,这些难以言传的欢愉、辨识、启蒙,是否能够长久。就像那蜿蜒的长城,它的地脉,是一种依赖,还是宠幸的堆积?但有一点,在那个喃喃自语的世界里,它们的繁复无边,仅仅呈现为一根草、一块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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