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

一天早上
武志强

　　一天早上，我在路上走着，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于是不时的回头去看，我这样看的多了，连我都有点头晕了，有一次差点撞上一棵树。我想这样子不行，这样我就没办法走路了，再这样的话，我还不如掉头往回走，把我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看看有什么丢失的东西在吸引我。
　　事实是我还是往前走，只是显得犹疑不定，脚步疲沓。有时我猛地回头，看后面有什么盯着我，但是没都没有。只有几棵叶子上落满灰尘的树，随处溜达的阳光，专心于自己的几个稀稀拉拉的路人，其中一个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可以肯定我不是他的目标。他也不是我的目标。这样我就排除了来自我后面的威胁。我想我可以放心地走了，但结果并不如此，在我又走了几步的时候，那种怀疑的阴云还在我心头，总以为后面有什么在跟着我。我干脆不走了，我站下来，不，我又坐下来，等待着，看看究竟有什么要跟上来。我能听见时间的秒针一下一下地在我耳边响起，这样响了好一会，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我想，这下终于好了，我不用再担心什么了。我已经确证没有什么要发生。我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于是我迈开大步走向前，我同时加快了步伐，看起来就像是跑，是一个人张开翅膀在飞。假如一个人张开的手臂就是他的翅膀。我这样飞了一阵。感觉很爽。我彻底摆脱了追踪。但是如果并没有人追踪但我却认为有追踪发生，那么这追踪来自哪里？我把头埋在胸口，听见里面咚咚的心跳。那像是另一个人的心脏，不是我的，发着另一个人的声音。我的敌意来自我自身。原来追踪我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一个人说可以分裂为二的，成为两个人，两个不同的人。一个追踪着另一个，一个敌视着另一个。
　　看来我是无法逃脱自己了，难道这是宿命？这的确是个复杂的问题，我喘了口气，望着天空，我遇到不懂的问题的时候就喜欢望着天空，这是我多年来的一个习惯。但是此刻天空也不能给我一个答案。我的目光只好又回到地上，开始用脚尖踢石子，并盯住我在阳光中的阴影。石子被我踢了出去，阴影却还呆在我身边，是那样的忠实于我。
　　把我脚边的石子都踢完了，然后我带着我的影子上路。影子很柔软，像是在我身后飘着。我穿过马路，走在另一条马路上，周围的人不觉得我有什么异样。他们该走路还走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我没有影响他们，他们也没有影响我。影子就像是我的尾巴，一直跟着我。
　　我就这样从早上走到黑夜，太阳落山了，影子消失了。我这才把我的影子摆脱了。顿时我觉得轻松，我上了床，我可以轻轻松松地睡个觉了。谁也不能打扰我。也没有谁能打扰我了。因为我已经打起了鼾声，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武志强
[copyright] 2008-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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