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

柿子
老家门口有一棵柿子树。有多少年了？我不知道，反正从我记事时起，就有了。记得，还在我小的时候，那棵柿子树长得枝繁叶茂，甚是讨人喜欢，尤其是到了金秋时节，树上结满柿子的时候，能把村上孩子和天上鸟儿的眼珠子看掉出来。

傍晚时分，在铺天盖地的金黄的映衬下，是门口红了的柿子。

夏天刚过，长在门前的柿子树经过秋风的几次吹拂，越发青碧了，一丝一丝的生机都在叶梢上跃动。古老的村庄也随之年轻了许多。或许是忙于太多的农事，大人们无暇在柿子树下逗留，也无心拿目光寻觅躲藏在叶子后面的果实。可是，每当人们从柿子树下走过，目光还是会真真切切地碰到那些青里透黄的柿子，不经意间露出那种偶遇遗失的某种爱物的惊奇和喜悦。此时的柿子青色中透着微红，像是被秋姑娘涂上了胭脂，一颗颗相拥着怯怯地躲在青叶下，很安静的样子。那一腔青色的心思是多么的微妙。就是热情的秋风撩开叶丛见了这情形，也会不好意思惊动的，只是那么惊鸿一瞥，然后悄悄地飘过。

十月的风，就是那样的神奇，它携带着阳光的热量，在门口只是走了几个来回，那满树的柿子就熟了，黄了，黄的让人眼馋，让人眼花缭乱。空气里满是成熟的气息，当然也有夏天遗留下来的一丝躁动。


柿子熟了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就不安分了，尤其是村东头的黑皮，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会带上几个死党，悄悄地溜过来偷柿子吃。黑皮胆子大，每次都是他负责爬到树上摘果子，胆子小的像高峻、建国则在树下用布兜接着。他们之所以用布兜接柿子，一是怕柿子掉在地上搞出动静，另一方面也是怕柿子摔坏。其实，他们这点花招哪能瞒得了我，他们也不想想，在这方面，我的经验可比他们丰富的多啦。其实，黑皮每次来我们家偷柿子，我都知道，甚至他们来了几个人，哪个摘柿子，哪个接柿子，哪个放风，我都能听得出来。有几次，我向父亲“告密”。父亲总是笑笑说，让他们去摘吧，柿子长出来就是吃的，别把他们吓着了。

柿子熟了的时候，不仅孩子眼馋，就是那些知名和不知名的鸟儿们也不安分了。他们躲在村外的树丛里，或更隐蔽的地方，在盘算着柿子成熟的时日。他们盼得比黑皮他们还急，它们要尝尝柿子味道的念头早就有了。有时会有几只盘旋在村庄上空，像是对村庄的依恋，实际上是在确认柿子树的方位，再俯冲下来绕着柿子树探个究竟。


有一种不知名的鸟儿，嘴巴尖尖的，机制灵活，我们称之为“馋嘴鸟”。也许柿子树叶子刚开始发青，它们就在等待了，它们决不能让漫长的等待一无所获。所以，在获悉柿子熟透的消息之后，它们便展开强劲的翅膀，凌空袭来，任由我们舞动着手中的竹竿，厉声吆喝，依旧摆出不拿下柿子决不罢休的架势。

鸟儿们顽强的斗志和游击式的攻击，让我们倍感头痛。有时候，看似鸟儿们撤退了，我们也准备休息一下，冷不丁，它们又俯冲直下，见缝插针般地智取了柿子，难怪大人们说柿子好吃树难看啊！

在上市的瓜果中，柿子算不上十分的惹眼。它们没有哈密瓜硕大的个头，没有栗子诱人的浓香，也没有葡萄招摇过市的风姿。但当时，它们却是孩子们宠着的揣在怀里的怕被偷去的宝贝疙瘩。


柿子虽然算不上果中精品，但它的味道却是让人钟爱。每当柿子成熟的季节，家里来了客人，上树摘下几颗下来招待客人，既雅致又实惠，客人也是喜不自禁。轻轻地撕开果皮，小啜一口，那满嘴的甜几乎要把生命都融化了。

柿子好吃，那是毋庸置疑的，它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一点都不娇嫩，特别好收藏。每到收获的季节，如果碰到晚熟的，只需将它放在草灰里捂上一段时间，青青涩的柿子就变得黄黄的甜甜的了。

柿子除了鲜吃，它还有一种吃法，就是可以做成饼子吃，做好后的柿子饼的味道比起新鲜的柿子来更有一番风味，尤其是附着在表面上的那一层“霜”让人看了满口生津。

记得，父母做柿饼时用的柿子，一般都是选那些果型好看，水分适中的柿子。其工序大致是，先将挑选出的柿子洗净，吹干，然后用小刀削去柿皮，放在竹席或家用竹编上，令其日晒夜露。待柿子表面干枯起皱，果肉变软时，再用手一个个压成饼子，约十天左右再压一次，将柿子捏成圆饼状，直到不粘手为止，这时候的柿子青涩味已经消失了，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甜味道。这时候的饼子也只是完成了一半，还需将半成品再放进缸里捂，让其自行上一层层白白的霜。待饼上的霜结得差不多了，从缸内取出来，放在阴凉处摊开风干，直到外面的白霜厚厚地覆盖在柿饼的表面时，才算是真正的美食了。这样做出来的柿子饼，不但饼肉柔软，甜而不腻，而且让人品尝一次，便经久不忘！

离开乡村十几年，上次回老家时，村子已经大变样了。村子周围多了几座工厂，村里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几个老头老太看门口。门口的柿子树还在，只是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盛，鸟儿也去了，村庄就归于寂静。望望同村庄一样寂静的天空，没有了鸟儿的踪影，没有人鸟对峙的喧嚣，心里不免生出一分惆怅和失落。

也许，现在这座渐已老迈的村庄就是未来城市的雏形吧。

[ 本帖最后由 董建昌 于 2009-3-15 14:29 编辑 ]